这幅过于真实的景象,如同一柄万钧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陈远的心脏上。
他引以为傲的完美造物,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智慧结晶,原来……是一个如此高效的、纯粹的杀戮怪物。
紧接着,幻象变了。
他看到一场惨烈的守城战,汴梁城外,他创造的旋风炮被敌军缴获,那狰狞的炮口调转过来,对准了岌岌可危的宋城。
他看到熟悉的城墙在巨石的轰击下不断坍塌,守护家园的士兵被成片砸成肉酱。
他甚至看到了那个曾大力夸赞他的都头孟凯,在城头怒吼着指挥,下一刻,一枚巨石从天而降,将他和周围的十几名士兵瞬间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
他看到流离失所的妇孺在废墟中哭喊,曾经繁华的街市化为一片火海……
他创造的武器,最终毁灭了他想要守护的一切。
“不……不是这样的……”
陈远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仿佛被浸在冰水里,牙关不住地打颤。他踉跄着后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看着眼前那台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光泽的钢铁巨兽,那精密的齿轮与杠杆,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是恶魔的筋骨与獠牙。
一股巨大的恐惧与自责,瞬间将他淹没。
“我……我到底造了什么东西?”
他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呻吟。创造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罪恶感。
他不是在创造,他是在制造灾难。每一次齿轮的转动,每一个杠杆的起落,都变成了通往地狱的阶梯。
名为“愧疚”的心魔,化作无形的枷锁,扼住了他的咽喉,在他耳边低语:“看啊,这就是你的杰作。
孟凯因你而死,这座城因你而破。每一滴流淌的血,都源于你的智慧;每一个破碎的家庭,都归功于你的天赋。他们称你为天才,一个制造死亡的天才。”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他抄起桌上那叠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图纸,然后抓起墙上照明用的火把,便要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他要毁掉它,毁掉这个怪物,毁掉所有可能带来杀戮的设计。他宁愿自己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每天修补着破铜烂铁的平庸工匠,也不愿成为一个双手沾满看不见的鲜血的“天才”。
他要放弃创造。
就在那跳动的火焰即将触碰到图纸的瞬间,一道熟悉而沉稳的意念,跨越时空,温和地包裹住他颤抖的灵魂。
“陈远,别怕。创造本身没有善恶,是人的需要,定义了它的价值。
你的同伴需要的,不是完美的杀器,而是能让他们从战场上平安回来的、值得信赖的守护。”
林逸的声音,没有半句指责,只有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这股信任,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盘踞在他心中的冰冷愧疚,像一双坚定的手,稳住了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守护……
需要……
陈远举着火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火焰映照着他脸上交织的泪水与汗水。
他想起了秦天,那个永远像一柄出鞘利剑般冲在最前方的男人。他需要的,不是一台能夷平山头的战争机器,而是一杆在万军之中冲杀时永不折断的长枪,一副在刀剑加身时既能提供极致防护又能让他灵活闪避的铠甲。
他想起了苏瑾,那个总是冷静分析、用数据洞察一切的女孩。她需要的,不是大规模的毁灭,而是最精密的、能够观测到能量流动的仪器,去洞察她想要洞察的真实,去找到那个代价最小、效果最好的“有用”解法。
他想起了林逸,那个将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核心。他需要的是一个稳固的、可以信赖的后方,一个能为所有人提供支持和保障的港湾。
他们……需要他。而他,也需要他们。
陈远缓缓放下火把,眼中的疯狂与自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明悟。
他错了。他过于追求造物本身的“完美”与“强大”,沉醉于那种高高在上的智力优越感,却忽略了使用它的人的“需要”。创造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造出最锋利的刀,而是为了给需要它的人,递上一面最可靠的盾。
他的目光,从那台令人畏惧的旋风炮上移开,落在了工坊角落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等待修补或报废的军备上。
一把因为钢火不均而在战场上容易卷刃的佩刀。
一副因为甲片连接不牢、在奔跑中会发出异响,甚至存在致命缺陷的步人甲。
一张因为机括保养不善、受潮后时常卡壳的神臂弓。
这些,才是那些奔赴沙场的普通士兵,最真实、最迫切的“需要”。
陈远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不再去碰那台旋风炮,而是走到那堆废旧军备前,拿起了那副残破的步人甲。
不远处,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纪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陈远将【创造之钥】的力量,不再用于“重组”出惊世骇俗的新事物,而是将其渗透进甲片的每一个微观结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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