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淬了墨的绒布，将灵泉城裹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声响都似要被吞噬。
月光吝啬得只剩几缕残辉，在青石板路上拖出瘦长的影，两道身影踩着这斑驳月影，悄无声息滑至中央广场的泉亭下 ——
秦天身姿挺拔如孤松，周身萦绕的规则之力似有若无，却在暗夜里泛着金纹微光；陈远紧随其后，领口那株灵菇在黑暗中缀着细碎星点，像攥在掌心的一簇萤火，忽明忽暗。
夜谒灵泉
“真要瞒着苏瑾和林逸？” 陈远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轻得怕惊碎了夜的沉寂。灵菇似也感知到他的踟蹰，微光忽明忽暗，蹭着他的脖颈轻颤。
“若提前告知，以他们的性子，必拼死阻拦。” 秦天指尖凝着淡金色的规则符文，指尖微动间，符文便流转着决绝的光，“陈昌与李月的性命就悬在眼前，纵是兵行险着，哪怕赌上一切，也容不得我们退缩。”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一道无形屏障如涟漪般扩散，将泉亭严严实实地罩住，内外声响隔绝，连风都穿不透这层薄薄的规则之力。
陈远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不再多言。他催动体内神通，掌心贴着灵菇的叶片，柔和的生命波动缓缓溢出，像春日里轻缓的叩门声，小心翼翼地探向泉眼深处 —— 那是灵泉城的命脉所在，此刻却连沉睡都不得安宁。
【汝等…… 又来了。】
灵泉的意念顺着生命波动飘来，比往日更显虚弱，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震颤都似要熄灭。【白日里的喧嚣才刚停歇，这夜里，也容不得吾安稳片刻么？】
“我们需要您的力量！” 秦天立刻以心念回应，语气里的急切几乎要冲破屏障，“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阴阳双泉本可调和，陈李两家的恩怨并非无解！我们只需要一年，一年就好！”
【调和？】灵泉的意念里带着一丝悲凉的嘲讽，像薄冰碎裂的脆响，【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影罢了。吾的灵性如今只剩三分 —— 一分用来维系灵泉城的生机，一分用来抵御地底蔓延的黑秽，最后一分…… 是吾能存在于此的根本。汝等想要一年的幻景，就得把这最后一分根基借走。】
它顿了顿，意念里的沉重如泰山压顶，几乎要将两人的神魂压垮：“一年之后，幻景破碎，吾会陷入百年沉眠。到那时，黑秽再无制约，会顺着泉脉蔓延全城，此城…… 终将化为一片焦土。这样的代价，汝等真的愿意承受？”
真相如冰水浇头，秦天与陈远瞬间僵在原地。他们曾设想过千难万险，却从未想过，借来的 “希望” 竟要以灵泉的牺牲、全城的未来为赌注。泉亭内陷入死寂，连风都似凝固了，月光透过亭檐的缝隙落下，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映出他们眼底翻涌的挣扎与痛苦，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一年！” 许久，秦天猛地抬头，眼中的犹豫被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金色符文在他掌心炽盛起来，“我们就赌这一年！一年之内，我们必定化解陈李两家的恩怨，为您寻回失去的灵性！若做不到……” 他握紧拳头，指节泛白，骨裂般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等愿与此城共存亡！”
【望汝等…… 谨守今日之诺。】
灵泉不再多言。泉眼深处泛起柔和的光晕，一道纯粹的灵性本源缓缓分离，如两条莹白细流，分别融入秦天掌心的规则符文与陈远灵菇的生机孢子中。随着这道本源的抽离，泉眼原本微弱的波动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失去了几分灵气，变得滞涩起来。
阴阳泉合
次日清晨，一声冲破云霄的惊呼划破了灵泉城的宁静：“灵泉！灵泉融合了！阴阳双泉合在一起了！”
霎时间，全城轰动。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央广场 —— 商人丢下了账本，算盘珠子滚落满地；伙计忘了关店铺门，门板在风中吱呀作响；说书人抛下手中的醒木，惊得茶客们杯盏倾斜；连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老人都被儿孙搀扶着赶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急促而雀跃。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只见泉亭之下，原本相互排斥、常年冲撞的阴阳双泉，竟如古籍中记载的太极圣象一般，一黑一白相互缠绕，和谐流转，氤氲的灵气弥漫在空气中，再无不知什么时候降下酸雨的的抑郁，而是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平和。
百年恩怨筑起的坚冰，仿佛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细密的缝隙，透着久违的光亮。
苏瑾与林逸被外面的喧闹惊动，快步赶往广场。苏瑾站在人群外围，只看了一眼泉眼的景象，眉头便紧紧蹙起，如拧在一起的绳。她指尖划过虚空，真理基石的微光在掌心闪烁，如星辰般明灭，片刻后，她脸色微变，低声自语：“不对！这景象看着和谐，底下的本源却空得像被掏空了一样，分明是外强中干的假象！”
她猛地回头，恰好看到秦天与陈远站在人群后方，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更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沉重，像压了块千斤巨石，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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