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凌踩上屋脊,目光四处扫了圈,确定周遭无人,便几步窜到屋檐边往下一跳,大大方方推开门进了屋。
这房间与他在屋顶观察的一样,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他半蹲下身,小心将背后的沈念放了下来。
沈念沿着墙根绕了一圈,这屋子连个方桌都没有,更别说可以转动的花瓶机关了。他走近墙壁,试着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且窗框上已经布满尘灰,绝不是能供人出入的“门”。
刚刚那些衙差进去,并没有多久就把孩童藏好走出来了,想必这屋里的机关不会十分复杂,可这也不能一点机关都没有啊?孩童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他低头沉思,却忽地发现了什么。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隔着窗纸透入,隐约可见空中跳跃飞舞的细小尘埃,明明大门看着新净,屋里却满是灰尘,地上灰尘更是积了厚厚一层,他走过留下的脚印分外明显。他沿着自己的脚印一路回看,终于发现了“机关”。
简单得实在有些可笑,这所谓的机关,却是最常见的地窖入口,而有洁癖的林凌,正站在因被许多人来往践踏,而分外干净的那块石地板上。
许是那新上任的知府太过有恃无恐,连遮掩都懒得费心思。
林凌嫌地板脏,不愿伸手去抠入口,却更不舍让沈念沾手,他正犹豫着,忽地耳朵一动,不等沈念反应便一把将他抱起,足尖踏着墙砖轻盈跃上房梁。
沈念虽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贸然出声,只搂紧林凌的脖颈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垂头下望。
......
陈达春根本沉不下心来继续享受天伦,他迫不及待想要享受他的“盛宴”了。随口编个处理紧急公文的借口,摆脱了女儿的撒娇纠缠,脚步匆匆地赶往私牢。
见房门未关,他啐了一口那些总挂万漏一的衙差,幸好入口没被忘了关上,否则明日定要让他们全挨上一顿板子,好牢牢记住教训。
他撅着屁股把地板撬起,动作并不算大,但因为他的身形过分肥硕,别人分外轻松的活儿,他做来却是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了,他嘴角的淫笑便再也隐藏不住,用手袖胡乱擦了擦额角的汗,也顾不上把气喘顺,急切地顺着木梯往下爬,腰间的钥匙串随着他的脚步声一晃一晃地叮当作响,还伴有木梯不堪重负的接连“吱呀”声。
待那“吱呀”声彻底消失,林凌才抱着沈念跳下房梁,将他放下扶稳,见小孩儿蹲下身子,伸长脖子费劲往下瞧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惹的沈念回头小小瞪了他一眼。
“这能瞧见什么,直接下去看呀!”林凌说罢,也不等沈念回应,顺着楼梯不紧不慢地走了下去。
林凌的脚步从来都轻不可闻,但如今就算十分沉重,那位早已下去了的知府大人大约也听不见,无他,这地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孩童哭声,也不知是如何建造的牢房,声音只一直在地下缭绕,半点没传出去,十分神奇。
和顶上的房屋一样,这位知府大人实在简单粗暴,一条长长的甬道,左右两端都是牢房,一个个孩童趴在牢房门口使劲哭喊,哭声尖锐刺耳,只有一扇牢门开着,那肥胖的知府应是钻进去了,牢房里正传出阵阵刺耳尖叫。
林凌眉头紧皱,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阻止沈念下来,可惜沈念没给他阻止的机会,紧随其后跳下楼梯,立马也被这声势雄大的混合哭声震得耳膜发颤。
这个新知府到底是个什么怪人,竟喜欢听这般刺耳的孩童哭声?两人对视一眼,便朝着那开了的牢门走去。
......
牢房里,小志蹲坐在干草上,埋头膝间,满心都是彷徨不安,耳边的哭声一直没有停歇,或许有人停了,可总有人接着哭,延绵不断,吵得他烦躁不已------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阿大哥哥为何总是难忍他的哭声,确实相当烦人。
可哭声忽然顿住了。
小志猛地抬头,只见牢房门前突兀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皮------真的很大,比常人要大上两倍不止,这张大脸正笑得诡异,目光紧紧盯着他,眼神像要吃人。
莫不是、莫不是这就是阿秋说的,爱吃小孩的新任知府!小志吓得心脏急跳,他左右张望,努力想找个能防身的武器,却是除了被子和干草,什么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我要被吃掉了!小志急得眼泪直冒,却只能徒劳地挪动着后退,牢房不大,不多时他背后便靠到了冰冷的墙壁上,他的心也像被泼了一大盆冰水,哇凉哇凉的。
那可怕的怪物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响着,在小志眼里仿佛慢动作,许久过后才掏出了其中一枚,插入了钥匙孔,那怪物得意一笑,拧了一圈------没拧动,又扭曲着脸气急地继续辨别钥匙。
小志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头上的冷汗冒得比眼泪还多,他背后顶住了墙壁,却还下意识想后退,想离那可怕的人远一点,哪怕再远上一分也好。他拼命把自己缩到墙角,手脚止不住哆嗦,心中呐喊不要打开门不要打开门不要------
“咔哒”,门锁开了。
“啊------!”小志再也忍不住,张嘴发出凄厉的尖叫,恐惧的叫声瞬间唤醒了其它牢房的孩童的恐慌,随后就是哭声的骤然沸腾,仿佛地狱降临人间,鬼魅横行。
陈达春享受地闭了闭眼,这些孩童的哭声,在他听来实在悦耳无比,尤其是将孩子压在身下时,那惨烈的哭叫,更是让他心神荡漾。
他费劲地挤进牢房,肥硕的身体像一块不可撼动的巨石,严严实实挡住了烛火的光,那张庞大的脸努力挤出慈爱的笑,明明在儿女面前颇为受用的表情,却因为缺了光线,而显得分外阴森。
“不要过来......呜呜......”不过是几声尖叫,小志的嗓子却沙哑了,连呼吸都像被人扼着脖子,每一口都带着疼,他徒劳地想后退,却因为身在夹角,再无法退后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身影一步步靠近。
近了、又近了、太近了!小志想让自己闭上双眼,眼珠子却越发瞪得大了,瞳仁无法自控地紧紧收缩,浑身没有一处听使唤,僵硬得如同木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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