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打扰,沈念月每日会在巳时初准时醒来,而张守礼,却总提前一个时辰便守在西厢门口,痴痴望着里头的方向。
前日张守义闹出来的乱子,气得张老太心口发闷,又听闻仆役说张守礼终日流连西厢,不曾读过片页书籍,当即决意要让这些懒散的孙子收心,便立下了早课规矩——辰时初就得起身读书练字,且由她亲自看管。如今二哥被关了禁闭,张守礼也不得不去祠堂一同受监督。
早起倒不算难事,难的是不能守在西厢院外,张守礼的心总也安定不下来。这不,抄着书便莫名走神,冷不防挨了老太太一戒尺。
“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张老太痛心疾首,含怒质问,“你忘了当初立下的海口?说要考中状元才配得上沈家四小姐。先前误以为沈家出事,你已经荒废了一年多,如今好不容易寻着了人,婚期也定了,你却这般心思浮躁,半点没有读书人的沉稳,这样如何配得上沈姑娘?!”
张守礼满面羞愧地低下头,总算收敛了心神,认真练起字来。
一旁的张守义不屑地瞥了三弟一眼,他已考中举人,只需再等两年余参加下届殿试,即便不能入圣眼,也总算没辱没张家门楣。张老太对他的要求本就没三弟那般严苛,他自然轻松许多。手上捏着张名家帖子,看似认真浏览,心思却早已飞出张家大门,飘到了举办选美大赛的场地。一不留神,眼神都直了,恰好被张老太扫见,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一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他手臂上。
“张守义,你再这样走神,就去那边跪着看书!”
......
不过辰时中,张府门外便停了一辆豪华马车。蹲守在外两日的公子哥儿们顿时兴奋起来,满心期待那消失了两日的神秘面具少年能从车上走下。谁知赶车的车夫只是敲开了张府大门,等了两刻钟,便见张府走出两人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人从马车上下来。
原来只是来接人的。蹲守的公子哥儿们难免失望,却也只能强打精神,继续等候。
沈念月一上马车,便扯掉了面纱,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手一松,怀里抱着的包裹险些滑落,吓得她赶紧伸手按住。
叶欢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面具盒子,递给林凌。林凌却没接——他正抱着熟睡的沈念,腾不出手,只好扬了扬眉,示意叶欢帮忙打开。
沈念月一拍脑门,总算想起今日是七夕。她可以戴面具,不必再披那劳什子面纱了!
美人游街那日,她和张守礼一同逛街时,对方给她买了个极昂贵的面具,她一直盼着戴上,谁知一放竟忘了。她迫不及待地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和叶欢正在拆的一模一样的盒子,三两下便撕了开来,动作竟比叶欢还快。等叶欢取出面具递过来时,她早已把自己的面具戴好了。
她的面具同样带编号,精致得很,能遮小半张脸。顶部是层叠莲花瓣,边缘呈波浪曲线,纹理间有细密镂空,轻盈通透。以纯净白色为底,花瓣边缘晕染粉白渐变,眼周过渡为薄荷绿,三色交织清雅如荷。点缀闪金掐丝线条,更显精致华贵,且是罕见陶瓷烧制,轻薄精巧,工艺难得。
就是太贵了,而且还不经摔,沈念月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脸上的面具,又想起了在店里试戴时,张守礼被惊艳到发愣的傻模样,忍不住甜蜜笑了,对方满心满眼都是她,使得这段时日她的自信心也回来了不少。
其实我也很美嘛!并没有比堂弟差多少~她略带得意地望向沈念,却不过一眼,便仿佛听到“哐啷”一声,自己膨胀的自信心瞬间碎成了碎渣渣,再也拼合不起来。
不过半月没见那张脸,堂弟似乎更美了。说不出哪里变了,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每一道线条都仿佛被细细雕琢过,让人一眼惊艳,再难移开目光。这还只是闭着眼睛睡觉的模样,若是睁开眼,她甚至不敢想象,谁能不被这张脸打动——
绝对、绝对不能让张三公子看见堂弟!沈念月哀伤地想,心里的危机感空前浓烈。
林凌小心翼翼地将新面具覆在沈念脸上。这面具是他在满室华彩中一眼挑中的,实在精巧得不像话,细处瞧着,竟像把一整个匠人的心血都凝在了上面:半脸轮廓恰好贴合眉眼,顶部用纤细金丝缠出卷草枝蔓,极薄的哑光银底上錾着细密镂空,既轻盈透气,又透着古物的雅致。冷银衬着暖金掐丝,东珠的乳白嵌在纹路节点,外缘包镶的白玛瑙细粒泛着柔光,银、金、白三色相融,贵气中裹着清透。眼窝处,金丝缠枝绕着珍珠,连边边角角的镶石都能见着细工,触手温润。
与初见时相比,这面具似乎还经过了细调,与沈念的脸部起伏完全贴合。林凌想起面具店掌柜多次强调,希望沈念能亲自戴这面具。想来掌柜是认定他们会买下,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根据见过的沈念的面部轮廓,重新调整过了。
难怪那家店生意能做得如此鼎盛,老板当真是个生意奇才,眼光毒辣得很。
林凌将沈念脱下的面具覆在自己脸上,马车恰好停下。他抱着沈念,领着叶欢和沈念月交了银珠进门,一路走上二楼,竟无一人拦阻——沈家姐弟二人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他径直推开了第一间房的房门。
“你当真是半点不懂‘客气’二字。”慕容风正对着镜子打理自己,见林凌一行人自顾自地找椅子坐下,倒也没让程浪赶人——大约也知道赶不走。
“好说。我若不懂客气,那百两黄金,大约就该被我笑纳了。”林凌语气散漫地说道。
“你!”慕容风拍案而起。百两黄金正是“金陵第一美人”的赏金金额,对方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他刚一站起来,瞥见林凌怀里安睡的沈念,又委委屈屈地坐了回去。
“程浪,他欺负我,你帮我打他一顿出气好不好?”他向身边的面具男人撒娇。
“打过了,赢不了。”程浪的回答依然简洁。
慕容风:“......”
更委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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