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手指还抵在门上。
水波从指缝间滑落，她听见自己说：“我来了。”
沧溟站在水幕前，背影挺直。银发在水流中轻轻摆动，像一片没有重量的云。他没回头，只抬起一只手，掌心朝外一推。整片水墙忽然裂开，露出外面成群发光的水母，蓝紫色的光点缓缓上升，如同坠入海中的星河。
“走。”他说。
苏绾收回手，跟了上去。
她没提冰室的事，也没问那块刻着“以心换心”的石碑。但她每一步都踩得很轻，耳朵捕捉着他每一次呼吸的节奏。她知道，他能感知到她的防备。可他也装作不知道。
水母群绕过他们，飘向珊瑚林深处。那里有巨大的彩色珊瑚树，枝干交错，像是海底的宫殿走廊。沧溟抬手一引，鱼群立刻聚拢，在他们头顶盘旋成环。
“你喜欢吗？”他问。
苏绾点头，“好看。”
“那你笑一个。”
她扯了下嘴角。
沧溟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点深。但他没拆穿她，只是继续往前走。两人并肩穿过一片海葵丛，粉色触须随水流摇晃。突然，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边一带。
一根断裂的珊瑚尖从上方砸落，擦着她的肩膀插进沙地。
“小心点。”他松开手，语气平淡。
苏绾低头看肩头，衣料破了个小口。她没说话，心跳却快了一拍。刚才那一瞬，他是真的护了她。不是表演，不是试探，是本能。
她偷偷抬眼看他。他正望着前方，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记得上一次他这样带她游海底，是在她刚来的时候。那时他还笑她笨，说她连控水都不会，像条落水猫。现在他不再嘲讽，也不再考验。他只是沉默地带路，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在。
她摸了下藏在袖中的珍珠——里面封着一滴神血。那是她偷的，也是他默许她拿的。可现在，她不想靠偷了。
她想看看，如果她不逃、不骗、不杀，他会怎么做。
脚下的沙地忽然震动。
第一下很轻，像是远处有东西沉落。第二下更重，珊瑚树剧烈摇晃，水母四散。第三下，整个海底像是被掀翻，海水倒卷而起。
苏绾站不稳，猛地抓住沧溟的手臂。
他立刻转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时双掌向前推出，一道透明水墙瞬间升起，挡在他们与神殿之间。
前方海面炸开。
一只巨物冲出，形如章鱼，却长着蛇一样的头颅。八条触须布满倒刺，末端滴着黑绿色毒液。它的眼睛是两团幽绿魂火，死死盯着神殿中央的王座。
“雷克斯……”苏绾脱口而出。
这怪物的气息，和那天在星舰上被厉霆杀死的雷克斯一模一样。但更糟的是，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禁术波动——来自渔村祠堂的方向。
长老们动手了。
他们不信她能完成任务，所以选择最蠢的办法：逼神明受伤，趁机取血。
海怪发出一声嘶吼，震得海水翻腾。它甩动一条触须，直接抽向神殿支柱。轰的一声，巨石崩裂，碎片飞溅。
沧溟冷哼，抬手一抓，水中凝聚出一柄长矛，反手掷出。矛尖穿透触须，将它钉在远处岩壁上。怪物怒吼，另外七条触手同时袭来。
苏绾被他用力按在身后的礁石凹处，“别出来！”
她蜷缩着，看着他在水中翻腾作战。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每一击都带着撕裂海水的力量。可那怪物太疯，完全不要命，专挑神殿核心猛攻。
一根毒刺擦过沧溟手臂。
划开一道口子。
蓝金色的血飘了出来。
苏绾瞳孔一缩。
系统提示跳出来：「检测到高纯度神血逸出！可收集！」
她没动。
她盯着那滴血在水中缓缓扩散，像一朵绽开的花。她想起冰室里那具骸骨，想起墙上歪斜的字迹，想起贝壳上的警告——“别信系统”。
如果这是任务要求的神血，为什么系统现在才提醒？
如果她是第九个海巫女，为什么偏偏是她发现了真相？
她看着沧溟再次被另一根毒刺划伤，这次伤口更深。他皱了下眉，但没停手。他把最后一道水矛刺进怪物眼睛，趁着它暴怒失控的瞬间，双手合十，猛然拉开。
整片海域仿佛被撕开。
怪物的身体从中间裂开，内脏喷涌而出。它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沉入深海。
战斗结束。
沧溟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他捂住左臂，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神血不断渗出，染红了半边衣袖。
苏绾从礁石后冲出来。
“你受伤了！”
“闭嘴。”他喘着气，“回神殿去。”
她没听。她扑到他面前，伸手就往他伤口上按。
“你干什么！”他怒吼。
她咬牙，掌心直接贴上那道裂口。神血接触到她的皮肤，立刻开始腐蚀。剧痛传来，她手指抽搐，却没有松开。
一滴。
两滴。
三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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