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完她，她的意识就开始飘了。
客栈的床还在，但已经不真实。墙上的裂缝、空调的嗡鸣、窗外的路灯——都在褪色。她知道自己留不住。
可她不想就这么走。
她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
沧溟还躺在旁边，手没松开她。他的呼吸很轻，眼睛闭着，睫毛在动，像在做梦。
但她知道他没睡。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一步没停地往外走。
门开了又关，海风直接扑到脸上。她走出小巷，走上堤坝，看见海。
月光还在，海水泛着银光。远处有船影，近处有浪声。
她走到浅滩，水漫上来，浸湿裤脚。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不知道。
就站在那儿，背对着她，银发在风里飘。鱼尾轻轻拍打海面，水花四溅。
他变回神明的样子了。
她一步步走近，水越来越深，直到站到他面前。
他低头看她。
她踮起脚尖，双手扶住他肩膀，吻上他的嘴。
他没动。
她咬了一下他的唇，他才伸手抱住她，把吻压得更深。
她喘着气分开，额头抵着他，“我来跟你告别。”
他说：“不用告。你走了，我也不会死。”
“但我怕。”
“怕什么？”
“怕你等我。”
“我本来就要等。”
她眼眶红了，“我不是那个配让你等的人。”
“你是。”他打断，“前八个都没回来。你回来了。这就够了。”
她吸了口气，想笑，却掉下眼泪。
他抬手擦掉，动作很轻。
然后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胸口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没有血涌出来，只有一团金光缓缓浮出。
他用手接住那滴血，握成拳，再摊开时，血珠悬浮在他掌心，像一颗星星。
“这次不是任务。”他说，“是我给你的。”
她伸手去接，血珠落进她手心，烫了一下。
系统突然响了。
「10」
她抬头看他。
「9」
她抓紧那滴血。
「8」
她还想说话。
「7」
他摇头，“别说对不起。”
「6」
“也别说谢谢。”
「5」
“你只要活着。”
「4」
她嘴唇抖着，“我会回来。”
「3」
“不管多久。”
「2」
他看着她，眼神很稳。
「1」
她手里的血开始发光，顺着手指流进身体，最后停在心脏位置。
那里长出一颗珠子，深蓝色，像海底最静的夜。
她笑了。
身影一点点变淡，像风吹散的沙。
最后消失前，她看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银发在月光下亮得刺眼。
她没了。
海面上只剩他一个人。
他站在浪尖，风很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放血的地方已经愈合，连疤都没有。
但他心里空了一块。
他知道她走了。
不是任务结束那种走，是真走了。回到系统，进入下一个世界，开始新的戏码。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给了她心头血，不是被迫，不是试探，是心甘情愿。
他还记得她说要吃火锅。
还记得她笑他喝乌龙茶被辣到。
记得她靠在他胸口说“我知道你会等我”。
那些都不是演的。
至少最后一次，不是。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滴水珠。
那是从他眼里落下的。
神明不该有泪。
可他流了。
水珠坠入海中，沉下去，沉到底，变成一颗珍珠。
和她手里那颗，一模一样。
他低声说：“千年不够……就万年。”
“吾有的是时间。”
海浪拍岸，一遍又一遍。
他没动。
天快亮了，东方有点发白。
他还是站着。
远处有渔船经过，没人看见他。
也没人知道，这片海里，曾经睡过一对永不分离的人。
他等了九百年才等到她回来。
现在她走了，他会继续等。
等到她某一天，在别的世界累了，想起还有个人在海边站着。
等到她主动回来找他。
他不怕等。
他怕的是她不来。
可就算不来，他也会站在这里。
因为这是他们最后待过的地方。
是他亲手送她离开的地方。
是他把一半神格给她，让她带着走的地方。
风停了。
海平了。
他抬起头，看天。
太阳要出来了。
第一缕光打在他脸上。
他闭上眼。
耳边好像又听见她的声音。
“你干嘛看得那么认真？”
“学人间事。”他当年说，“下次见面，我不想像个外星人。”
他嘴角动了一下。
睁开眼。
海面如镜。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滴水慢慢凝结，浮在空中。
他用意念把它推远。
水滴飞出去，穿过晨雾，落在百米外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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