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
苏绾是被冷醒的。
她靠在瑟兰伊尔怀里，身上盖着他脱下来的外袍，可手臂上的布条已经结了冰碴。她动了动手腕，伤口早就不流血了，但整条胳膊像被铁钳夹过，一碰就疼。
她睁开眼，看见莱戈拉斯蹲在门口，背影僵直，左手垂着，右手还按在弓柄上。
她撑着墙坐起来，骨头像是散了架。
“你醒了。”莱戈拉斯没回头，“王没让你醒。”
“他管得真宽。”她声音哑得厉害，伸手去摸匕首。
瑟兰伊尔也睁开了眼。他脸色还是白的，呼吸却稳了些。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别乱动。”他说，“你失血太多。”
“我不动，森林就活不过今天。”她推开他，站起身，腿有点软，扶了下墙，“莉莉丝不会等我们养好伤再动手。”
外面风更大了，吹得藤蔓哗啦响。远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声，像是大地在喘气。
“污染扩散了。”莱戈拉斯站起来，“西区三处哨点彻底失联，黑雾已经翻过山脊。”
“那就现在。”苏绾看向瑟兰伊尔，“去生命之树。”
“你现在的状态——”
“我没得选。”她打断他，“你也一样。”
瑟兰伊尔沉默几秒，点头。
三人走出树屋。天还是黑的，但东方有了一点灰白。
他们沿着古藤阶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苏绾走在最前面，手按着伤口，走得慢，但从没停下。
到了平地，她立刻开始画阵。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最后一点生命泉水。她割开手掌，让血滴进去，混合成淡红色的液体。然后用匕首在地上划线，一圈又一圈，勾出复杂的纹路。
“这是什么？”莱戈拉斯问。
“净化阵。”她说，“以生命之树为中心，我的血为引，他的神力驱动。”
“你会死。”
“我知道。”
瑟兰伊尔站在阵眼旁，一只手按在地面刻着的符文上。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抬头，笑了笑：“别摆这副脸，我又不是第一次救你。”
他没笑。
阵纹终于完成。她站到中央，深吸一口气。
“准备好了。”
莱戈拉斯转身跃上高枝，拉开弓，目光扫视四周。
苏绾闭上眼，双手猛然割裂。
鲜血落下，滴入阵纹。
金光冲天而起。
天空的月华仿佛被吸引，一道光柱从天而降，落在阵眼上。大地震动，根系发出嗡鸣，整个森林都在回应。
“护法结界，列阵！”莱戈拉斯大吼。
精灵族从四面八方涌来，迅速围成六芒星阵型，手拉着手，低声吟唱。
年长的长老跪下，年轻的战士举起武器。没人再叫她“人类”。有人轻声喊：“森林之女。”
苏绾睁开眼，看着金光蔓延向森林深处。
成功了。
但她笑不出来。
因为远处，黑雾翻滚，正疯狂涌来。
“来了。”莱戈拉斯搭箭上弦。
第一波黑影扑到结界前，被金光烧成灰。
第二波，三只长着利爪的怪物撞上屏障，嘶吼着炸开。
第三波，黑雾中浮现出人形，是被污染的精灵尸体，空洞的眼睛盯着阵眼。
“守住！”莱戈拉斯连射三箭，精准爆头。
结界晃了晃，但没破。
苏绾站在阵中央，双手垂下，血顺着指尖滴落。她不能动，一旦中断，阵法就会崩溃。
她听见耳边有声音在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哭。她咬住嘴唇，不去听。
远处，一声尖笑划破夜空。
莉莉丝来了。
她穿着灰袍，浑身缠着黑藤，眼睛全黑，嘴角咧到耳根。
“你们以为能赢？”她尖叫，“这森林早就该死了！我才是它真正的女儿！”
她挥手，黑雾凝聚成巨刃，狠狠劈向结界。
轰！
结界裂开一道缝。
两名年轻精灵吐血倒地。
“补位！”莱戈拉斯怒吼。
立刻有两人冲上去，接住断开的手。
莉莉丝狂笑，再次攻击。
结界又裂。
这次，她直接冲了进来。
黑藤如蛇群舞动，瞬间缠住两名精灵，绞杀。她踩着尸体，一步步走向阵眼。
“苏绾！”莱戈拉斯射箭。
圣银之箭穿透她的胸口。
她低头看了看，笑了。
“杀不死我……我早就不是活人了。”
她张开双臂，身体化作黑雾，直扑阵眼。
就在那一刻，瑟兰伊尔动了。
他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苏绾面前。
黑雾贯穿他的胸膛。
他咳出一口血，回头看了她一眼。
“继续……别停。”
苏绾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没时间哭。
她十指扣进阵纹，把最后一丝力量压进去。
金光暴涨。
像太阳升起。
莉莉丝的黑雾被照得尖叫，扭曲，挣扎，最终在强光中彻底消散。
结界恢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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