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训练营的“毕业典礼”,就是一声急促的哨响和“刘阎王”嘶哑的吼叫:“集合!全他妈给老子集合!动作快!”
没有告别,没有动员,甚至没有一顿像样的饭。我们这些被编号取代了名字的士兵,像沙包一样被塞进了几辆破旧不堪、蒙着帆布的卡车。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汗味、脚臭味、还有恐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引擎发出垂死挣扎般的轰鸣,载着我们驶向炮声传来的方向。
我和二蛋、万全紧紧靠在一起,透过车厢篷布的缝隙,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愈发荒凉的景色。绿色的山林渐渐被焦黑的土地和残破的村庄取代。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腥与焦糊混合的怪味,那是战场特有的气息。
“怕吗?”二蛋瓮声瓮气地问,他反复检查着手里的汉阳造,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枪是昨天才正式发到我们手里的,老旧得厉害,枪栓拉动时涩涩的,仿佛随时会卡住。
万全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低声道:“怕有用吗?记住训练时教的,找掩护,听命令,节省子弹。”他顿了顿,补充道,“咱们这枪,有效射程就三四百米,远了就是听响,别浪费。”
我没说话,只是把背着的行李卷和二胡(我最终还是想办法把它带上了,塞在了行李最里面)又紧了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那遥远的炮声此刻变得如此真切,每一声轰鸣都仿佛敲击在我的骨头上。
卡车在一片混乱的后方阵地停了下来。这里比新兵营更加不堪,到处是弹坑,泥泞不堪,散落着破损的武器、空弹药箱,甚至还有一些来不及运走的、用草席半盖着的阵亡士兵遗体。苍蝇嗡嗡地飞舞着,空气中那股甜腥味更加浓重了。
我们被编入了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补充连,连长姓王,是个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的中年人,看起来比我们好不了多少,一脸的疲惫和麻木。他甚至没多看我们这些新兵一眼,只是挥挥手,让一个姓李的老兵班长把我们带走。
李班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左胳膊用脏兮兮的绷带吊着。他看了看我们三个,目光在我背着的、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二胡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嘶哑地命令道:“跟紧我,别掉队,别乱跑,听见枪响就趴下,找掩体。”
我们的任务,听起来简单得可笑——往前线一个叫做“二道梁子”的阵地运送弹药和粮食。那是用麻袋装着的粗糙米饼和成箱的步枪子弹、木柄手榴弹。
“就……就我们这些人?送上去?”二蛋看着那堆物资,又看了看我们这几十个面黄肌瘦、大部分连枪都端不稳的新兵,忍不住问道。
李班长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不然呢?主力都在前面顶着。鬼子的炮火猛,补给线断了两次了,再送不上去,上面的人就得饿着肚子、用刺刀跟鬼子拼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得像块石头,“路上不太平,可能有鬼子的小股部队渗透过来,都机灵点。”
队伍在黄昏时分出发了。我们每人背负着沉重的弹药箱或粮袋,沿着一条被炮火反复耕耘过、几乎辨认不出原貌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李班长带着几个看起来稍微有点经验的老兵走在前后,我们这些新兵被夹在中间。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只有远处天边被炮火映照出的诡异红光,提供着些许照明。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沉重的喘息声、脚步声,以及远处时断时续、如同闷雷般的炮声。这种寂静,比震耳欲聋的爆炸更让人心悸。
我紧紧跟着前面的万全,二蛋则在我身后,警惕地注视着道路两侧黑黢黢的山林。汗水浸透了军装,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山风吹过,带来一阵寒意。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两颗木柄手榴弹,冰凉的铸铁外壳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
突然,走在前面的李班长猛地举起拳头,整个队伍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有动静!”李班长压低声音,侧耳倾听着。
我也听到了,是从左侧山坡的树林里传来的,窸窸窣窣,像是有人或者动物在移动。
“准备战斗!”李班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手指僵硬地搭在冰冷的扳机上,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我趴在一块被炸塌了一半的岩石后面,死死地盯着那片发出声响的黑暗。
时间仿佛凝固了。
突然,几声尖锐的、不同于汉阳造和中正式步枪的枪声打破了寂静!“啪!啪!啪!”子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从我们头顶飞过,打在身后的土坡上,噗噗作响。
“鬼子!是鬼子的三八大盖!”李班长吼道,“隐蔽!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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