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几人在王婶子和赵氏的盛情挽留下,最终留了下来。林老根觉得空手上门不好,特意去相熟的李猎户家,买了一只肥嫩的野兔和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野鸡提了过来。
王有粮一见,连忙迎上去,接过沉甸甸的野味,又是埋怨又是感动:“老根大哥,你看你!说好了是我们家请吃饭,你这……这让我这脸往哪儿搁!” 王婶子也在一旁急道:“就是啊,他林婶子,你们能来我们就高兴坏了,咋还这么破费!”
林老根憨厚地笑笑,拍了拍王有粮的胳膊:“有啥搁不下的?正好碰上,添个菜,让孩子们也解解馋,咱们老哥几个也喝得尽兴点。”
这时,李木匠也提着一个裹着红布的小坛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得的爽朗笑容:“正好,我把家里存了两年舍不得喝的那坛地瓜烧带来了,今儿个高兴,咱们老哥几个好好喝两盅!”
王氏和赵氏见状,也不再多说客气话,笑着接过林老根手里的鸡兔和李木匠带来的酒。王氏利落地拎起鸡兔就去灶房烧水褪毛,赵氏和王婶子也赶紧跟进去帮忙,一个生火,一个洗菜切肉,灶房里顿时响起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女人们的说笑声,热闹非凡。
这顿晚食,因着人多,便在王婶子家还算宽敞的堂屋里摆了两桌。大人们一桌,林老根、王有粮、李木匠、王氏、王婶子、赵氏围坐在那张用了有些年头的八仙桌旁;孩子们另开一桌,用两张小方桌拼在一起,林大山、婉娘、蓉儿、杏儿、虎子,还有木匠家的小子挤坐在长条板凳上,显得格外热闹,还没开饭,几个小的就已经眼巴巴地望着灶房方向了。
灶房里香气四溢,很快,一道道菜便端了上来。主菜是满满一大盆野鸡菌菇汤,汤色金黄,野鸡肉紧实,晒干的菌菇重新吸饱了汤汁,鲜香扑鼻;一大盘红烧野兔,兔肉炖得酥烂入味,酱汁浓稠,上面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还有王婶子自家腌的咸鸭蛋切开摆盘,蛋黄流油,蛋白咸香;赵氏炒的碧绿青菜清爽解腻、辣椒炒鸡蛋咸香下饭;再加上一盆金黄的玉米面贴饼子,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男人们那桌,李木匠小心翼翼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醇厚凛冽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赞道:“好酒!” 他给林老根和王有粮都满上粗陶碗,自己端起酒碗,声音有些激动,眼眶也有些发红:“老根哥,有粮哥,这第一碗酒,我敬你们!尤其是老根哥,还有婉娘侄女!我……我李木头嘴笨,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不会说漂亮话。可我心里都记着呢!从带着我们认菌子、采枇杷叶,到今儿个又毫不藏私地教我们这红枣营生……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打实地在帮衬我们两家啊!这恩情,我李木匠记一辈子!” 他说着,声音哽咽了一下,仰头就把碗里辛辣的酒液干了,辣得他龇了龇牙,却觉得心里无比畅快。
林老根连忙也端起碗,拍了拍李木匠结实的手臂:“李老弟,言重了,言重了!快别这么说!当初我们家最难的时候,你帮我修锄头斧子,哪回收过足价的工钱?咱们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那不是应该的?如今我们家婉娘有点小主意,能帮上点忙,我们心里也高兴!过去的事不提了,往后咱们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来,喝酒!” 说着也痛快地干了,一股热流从喉咙直暖到胃里。
王有粮也感慨地点头,举起碗:“对!老根哥说得在理!咱们呐,就像这筷子,”他拿起一根筷子,轻轻一折就断了,又拿起一把,“抱成团,劲儿才大!这好日子,得一起过!” 三人相视一笑,再次举杯。
孩子们那桌更是欢声笑语。野鸡腿自然分给了最小的蓉儿和虎子,两个小家伙啃得满嘴油光,像两只小花猫。兔肉最受欢迎,林大山默默地把好肉夹给妹妹们和年纪小的虎子跟木匠家儿子。婉娘则忙着给孩子们分汤,吹凉了再递过去,提醒他们小心烫。杏儿小口吃着婉娘悄悄递给她的“糯香心太软”,甜得眼睛弯弯,小声对婉娘说:“婉娘姐,这个真好吃,比糖还甜。” 虎子则对扎实的“枣泥核桃糕”情有独钟,啃完一块又眼巴巴地看着盘子,被他娘笑骂了一句“馋猫”。木匠家的小子虽然腼腆,不爱说话,但吃饭的速度一点也不慢,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对着香喷喷的兔肉使劲点头。
席间,王婶子和赵氏也郑重地对王氏和婉娘表示:“他林婶子,婉娘,你们放心,这红枣的方子,我们一定死死记在心里,绝不外传!谁问也不说!” 王有粮和李木匠也对着自家的孩子严肃叮嘱:“听到没?出去不许乱说!这是你们林叔家帮咱们的,要懂得感恩!谁要是说漏了嘴,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认真地点了头。
林老根和王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轻松。这份不图回报的帮衬,没有白费,换来的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和比以往更加牢固信任的乡邻之情。
这顿晚食,气氛热烈又温馨,男人们推杯换盏,谈天说地,从今年的收成聊到明年的打算;女们们细语家常,互相夹菜,说着孩子的趣事和针线活计;孩子们吃得心满意足,嬉笑玩闹。直到窗外月上柳梢,清辉洒满院落,这顿承载着太多情谊与希望的晚饭才在众人的满足与微醺中结束。临走前,王李两家还商定,后日就开始去镇上试着摆摊卖这两样红枣吃食,赚到的钱,刨去成本,两家均分。月光下,几家人互相道别,身影在月色下拉长,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因彼此扶持而生的浓浓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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