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已休息的欧阳磊老师听着田春禾急切的求助声,耐心地通过语音指导她操作。几分钟后随着回车键的清脆声响,初一年级各班成绩册终于大功告成。
看着疲倦不堪的妻子,郝卫泽担忧起独自在家熟睡的女儿:“老婆,你回去挨着女儿先休息,我把成绩册打印完了回家。”
田春禾望着丈夫关切的眼神,微笑着点头答应。她仔细交代了打印的资料及注意事项,便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出微机室。
横穿过星光点点照耀下的操场,250米的距离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漫长。突然,“呜武——呜武——呜武——”似千军万马奔腾的诡异声响撕裂夜空。
田春禾猛地定在操场边的水泥小道上,湿润的夜风裹挟着寒意袭来,她浑身打着颤,头不自觉地歪斜,上下牙床磨得咯咯作响。她循声望去,那声音竟来自不足十米外的小学教学楼楼底的小花园。
田春禾狠劲捏了捏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校园笼罩在朦胧雾气和微暗淡白的月光下死一般寂静。阴森的声音持续穿透夜空,让她想起前辈们多次讲述的往事——这片操场曾是罪犯枪毙场。“不好,别被阴魂纠缠!”她调头飞一般奔回微机室。
“嘭!”田春禾猛地推开房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公,那边……小学楼下花园里有鬼打架,我不敢回家!”
郝卫泽听完哈哈大笑:”哪有什么鬼,肯定是你听错了。走,我送你回去再回来打印。”说着他拉起田春禾往外走。
他们在操场边拣了块石头防身,随着离小花园越来越近,田春禾紧紧挽住丈夫的手臂,把头埋在他肩头。奇怪的是几分钟前的诡异声响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郝卫泽理直气壮地说:“看吧,根本没声音!纯粹是你自己吓自己。”田春禾无力争辩,只是喃喃道:“真的有……”那阴森的余音仍在她耳畔回荡。
郝卫泽送田春禾到楼下楼梯口,又返回继续工作。田春禾甩开双臂,略弯着腰借着楼道昏黄的灯光,一步接一步快速往家跑去。
打开房门的瞬间,她长舒一口气:“终于安全了,吓死宝宝了。”
快速洗漱后,田春禾亲了亲熟睡中女儿的额头,侧身紧挨着她躺下。尽管身心俱疲,她忍不住担忧:打印机会乖乖听从他指挥吗?在恍惚的思绪中,她渐渐沉入梦乡。
郝卫泽回家洗漱的脚步声惊醒了田春禾,她闭着眼睛含混问道:“打印顺利吗?都打好了?几点了?”没等丈夫回答,她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7:50,校园广播准时响起:“请各班主任到教务处领取班级成绩表。”
全校学生按时领到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成绩通知单,而那个惊心动魄的夏夜,终将成为田春禾教育生涯中难忘的一页。
暮色如墨,西南小镇的夜风裹挟着香樟树叶的沙沙声潜入校园,田春禾和郝卫泽踩着月光回到家。
客厅传来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郝卫泽解开衬衫纽扣,转身扎进厨房淘米做饭,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田春禾将女儿安顿在沙发上玩,她手中的拖布在水泥地上划出均匀的水痕。拖布与地面摩擦的“吱呀声”和着丈夫切菜的“笃笃声”,交织成生活的协奏曲。
“昨晚打印机闹脾气了。”郝卫泽忽然开口,水汽氤氲的玻璃窗映出他微弯的眼角。
“刚打完初三成绩表,它就咔嗒咔嗒卡纸。我翻出说明书对着月光研究,差点把机房的萤火虫都招来当台灯。”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田春禾心头一暖,拖布杆在手中微微发颤。
她望着丈夫在蒸汽中忙碌的背影,水汽模糊了视线,恍惚间看见两年前那个在产房局促而焦急的青年。
郝卫泽突然转身,手中的汤勺悬在半空:“对了,回家路上经过小学楼时……”他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
田春禾握着拖布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听见你说的‘呜--武声了?”郝卫泽凑近妻子耳畔压低声音。
“我朝花园丢了块石头,结果——”他突然提高音量,“五只花猫炸毛逃窜,像被鬼追似的!”
田春禾噗嗤笑出声,拖布杆重重砸在地上。郝卫泽变魔术般从背后掏出个玻璃罐,月光下罐中萤火虫如星辰闪烁:“本来想抓来给你当夜灯,结果它们集体装死。”
郝卫泽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胡茬在灯光下泛着青灰,这让田春禾想起他们刚结婚时,他总在深夜用胡茬蹭她鼻尖的模样。
窗外竹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布谷鸟的低啼。田春禾将萤火虫罐放在女儿身旁,暖黄的光晕在女儿脸上流淌。
郝卫泽端着大盆山药排骨汤走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趁热吃,明天还要给毕业班讲《范进中举》呢。”他说话时,汤里的油花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碗底磕在木桌上发出闷响。郝卫泽忽然握住田春禾沾着洗洁精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其实昨晚我也怕,……”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但想着你和女儿在家等我,就觉得那些声响不过是夜猫子谈恋爱。”
月光爬上窗台,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窗外梧桐树上深处偶尔传来夜枭的啼鸣,而屋内五只花猫在花园里追逐的沙沙声,终成了这个夜晚最温柔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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