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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当天下午,造型师团队如约而至,像一群闯入寂静领域的、色彩斑斓的候鸟,带来了高级定制礼服的柔软光泽、珠宝的冰冷璀璨,以及化妆品繁杂馥郁的气息。
苏晚星被安置在梳妆镜前,像个精致的玩偶,任由那些陌生的、灵巧的手指在她脸上、发间施展魔法。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被覆盖、被修饰、被重塑——苍白的肤色被粉底膏掩盖,眼底的疲惫被遮瑕膏抹去,素净的眉毛被描画得精致,唇瓣被涂上柔和的珊瑚色。最后,一袭淡粉色的曳地长裙被小心地套在她身上。丝绸的质地冰凉而顺滑,勾勒出她纤细却优美的身形,颜色温柔得如同春日初绽的樱花,衬得她原本清丽的脸庞多了几分罕见的、不容忽视的柔美与光彩。
当造型师最后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退开一步,露出满意笑容时,苏晚星看着镜中的陌生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谁?
这个穿着华丽衣裙、妆容精致、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女子,真的是那个蜷缩在画室角落、用颜料安慰自己的苏晚星吗?
惊艳是短暂的,随即被更汹涌的不安和一种近乎剥离自我的陌生感取代。这身装扮像一层华丽的铠甲,也像一副更精美的枷锁。她即将穿着它,踏入一个完全未知的、属于顾晏辰的世界,面对无数审视的、可能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
傍晚,顾晏辰的车驶回别墅。
他踏进客厅的瞬间,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苏晚星站在那里,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件淡粉色的礼服在她身上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和优美的肩颈曲线。长发被挽起,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张妈最后的叮嘱,侧脸的线条在精致妆容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易碎的迷茫。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晏辰见过她许多模样:狼狈的,脆弱的,倔强的,专注的。但从未见过她如此……耀眼。不是太阳般灼目的光芒,而是月华般的、清冷而温柔的辉晕,悄无声息地,却无比霸道地,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和目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随即,一种陌生而汹涌的热流席卷了他的胸腔。
期待,紧张,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骄傲的满足感。
苏晚星察觉到他的到来,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某种深沉的、让她心慌的专注。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幸好被妆容遮盖了大半),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柔软的布料。
“准备好了?”顾晏辰的声音传来,比平时低哑了些,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稳。
“……嗯。”苏晚星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没有看他,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停在门口的黑色轿车。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陌生的、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提醒着她即将步入的未知。
车内,沉默像有实质的重量,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苏晚星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初上,车流如织,这个繁华喧嚣的世界,对她而言已经隔了一层毛玻璃,既熟悉又陌生。不安像细小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林薇薇会知道吗?她会出现在那里吗?别人会怎么看她?顾晏辰……为什么要带她来?
顾晏辰同样沉默着,目光却不时掠过她映在车窗上的侧影。她微微绷紧的肩膀,低垂的眼睫,还有那双放在膝上、因为紧张而不自觉交握的手,都清晰地落在他眼里。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尚未消散的愧疚,在他心中翻腾。
这次,绝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他在心中无声地立誓。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她。
然而,命运的剧本从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在他们视线未及的阴影里,被妒火彻底焚烧理智的林薇薇,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顾宴辰将携“女伴”出席的消息。尽管她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不是她”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让她疯狂。一张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意的网,已经在晚宴璀璨的水晶灯下悄然张开,只等待着那只茫然无知的、披着粉色华服的“蝴蝶”,自投罗网。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市最璀璨的中心。苏晚星不知道,这场“被迫的同行”,即将将她卷入的,远不止是一场衣香鬓影的社交表演,而是一场针对她尊严与心灵的、更加残酷的狩猎。而顾晏辰那刚刚立下的誓言,将在接踵而至的风暴中,迎来前所未有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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