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课上,先生引领众人参观书院用于灌溉的龙骨水车,并讲解其运作原理为“杠杆连环,以水力代人力”。学子们纷纷对古人的精巧构思赞叹不已。
顾言蹊却眉头紧皱,指着水车提水时飞溅的水花问道:“先生,为何水车叶片入水角度稍有变化,提水效率便会有巨大差异?其中是否有一定的规律?”
先生捻着胡须沉吟道:“这是经验使然,全凭匠人手感,难以用言语表达。”
众学子听后,皆觉得理所当然。唯有沈清鸢心中一动,她意识到这涉及到流体力学与最佳作用角度的概念。
她正思索时,萧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沈小姐观看此水车,似乎也有自己的见解?”
沈清鸢瞥了他一眼,见他眸中带着试探,心知隐藏自己的才华已无用处,不如抛出一些理念,看看众人的反应。她需要在这个世界播下科学的种子。
她上前一步,对先生及众人说道:“先生,学生认为,万物运行皆有其‘理’。水车效率的差异,或许与叶片形状、入水角度、水流速度有关。若能通过大量实验,测量数据,总结出其中量化的规律,形成定式,那么后世匠人依照定式制作,便可达到最佳效果,而非完全凭借经验。”
她顿了顿,抛出了更惊人的观点:“推而广之,日月星辰的运行、四季的更迭,乃至雷霆雨雪,或许并非是鬼神莫测,而是遵循着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统一的‘自然之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荒谬!”立刻有保守的学子反驳道,“天地有其常道,这是圣人之道!岂容你胡乱揣测鬼神之事?”
“沈清鸢,你怎可质疑古训!”沈灵薇抓住机会,尖声指责。
先生也面露不悦之色。顾言蹊却听得眼神发亮,若有所思。
就在场面有些失控之时,萧煜懒洋洋地开口了,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嘈杂声:
“《易》云:‘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圣人亦倡导格物致知。沈同学不过是亲身践行,勇于探究未知,有何过错?莫非诸位只敢墨守成规,连问一句‘为何’的勇气都没有?”
他身份特殊,虽看似闲散,但皇子的威仪仍在。一番话软硬兼施,既引经据典,又扣上了勇气的大帽子,顿时让那些反驳的人哑口无言,连博士也不好再说什么。
沈清鸢有些意外地看了萧煜一眼,正好对上他回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以及……同盟的意味。
他是在公然维护她。
格物课的风波虽被萧煜平息,但沈清鸢那番“离经叛道”的言论,还是在书院乃至某些层面引发了暗潮涌动。
下学路上,沈清鸢敏锐地感觉到,除了以往那些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外,似乎多了几道更加隐蔽、带着审视与评估的视线。是太子的人?还是其他对七皇子势力敏感的派系?
她意识到,自己展现出的“价值”与“独特性”,正在将 她愈发迅速地被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
回到学舍,她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本线装的无名旧册子。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竟是前朝有关天文、地理的零散观测与奇思妙想,虽不成系统,却与她今日所言隐隐契合。
册子上没有署名,但她几乎能猜到是谁放的。
萧煜……他究竟意欲何为?这本册子,是赏识,是更进一步的试探,还是……诱惑?
萧煜的维护让沈清鸢暂时免受口诛笔伐,但他递来的这本册子,却宛如一个甜蜜的陷阱。她清楚,接受他的“好意”,意味着更深入地与他绑定在一起。而暗处那些新增的目光,也让她明白,书院这个看似清净的学术之地,早已被无形之网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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