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造船厂，厂长办公室。
一个空酒瓶擦着林风的耳廓飞过，在墙上“砰”地一声炸开，玻璃碎屑溅了一地。
“滚出去！”
瓦列里厂长混着浓烈酒气的嘶吼，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冲撞。
他双眼布满血筋，视线像两把生锈的锥子，死死钉在林风，以及他身后沉默如铁的安东诺夫身上。
“安东诺夫，我他妈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你竟然带一个中国人来消遣我！”
“美国人！他们给的是美金！这里只卖给美国人当废铁！”
他脖颈上青筋虬结，因极致的愤怒而全身颤抖，将胸中积郁的所有屈辱和怒火，都喷向了这个不请自来的东方人。
面对这近乎失控的场面，林风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他甚至没去看瓦列里那只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
他的目光平静地穿过这个被酒精和绝望掏空的男人，落在办公室那张破旧的皮椅上。
瓦列里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嗤笑，肥胖的身体重重摔进椅子里，老旧的皮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美国人已经出价了，五百万美金！”
“现金！”
“买下它，然后拆成一块块的废铁运走！”
他吼出这个数字时，脸上是一种病态的扭曲，混杂着炫耀般的痛苦。
他指着林风，醉醺醺地嘲讽。
“你们中国人，出得起这个价吗？！”
“啊？！”
林风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办公室里灼热的酒气瞬间冰冻。
卡特琳娜冰冷而精准的翻译，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瓦列里所有的伪装。
“五百万美金？”
林风的目光从厂长身上移开，落在他身后那张标注着船厂昔日辉煌的旧地图上。
“买走一座帝国的墓碑，只为了拆成废铁？”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回到瓦列里脸上。
“厂长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在侮辱美国人的智商，还是在践踏你脚下这座船厂，以及所有工人的尊严？”
尊严！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瓦列里的心脏。
他脸上的醉意和嚣张瞬间褪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当众剥光了最后遮羞布的巨大羞耻和痛苦。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林风，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中国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用“五百万美金”编织的谎言！
那根本不是什么报价，只是他为了维持最后一点可怜体面，吹出的牛皮！
“噗通”一声。
这个曾经掌管着世界最大造船厂之一的男人，身体一软，整个人顺着椅子滑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双手抱着头，眼圈在一瞬间红透。
“尊严？哈哈哈哈！你跟我谈尊严？！”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泪水混着酒液往下淌，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船厂几万名工人！”
“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
“都在等着我发面包！发土-豆！”
“我的办公室门槛，都快被讨薪的工会主席给踏平了！”
“我不卖了它，我还能怎么办？！”
“我只能卖了它！当废铁卖！！”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衰老雄狮，在自己的巢穴里，发出了最绝望的哀嚎。
办公室里，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风没有去扶他，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到瓦列里的哭嚎声渐渐平息，才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
然后，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面包，我给你。”
瓦列里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林风的语气依旧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带着一股足以掀翻整个尼古拉耶夫的磅礴力量。
“我给你一个订单。”
“不是一艘。”
“是十艘，万吨级远洋货轮的现代化改装订单。”
“这笔订单的利润，足够你的工人们，吃着黑面包，喝着伏特加，舒舒服服地忙上整整两年。”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瓦列里呆呆地看着林风，仿佛在听一个疯子说胡话。
几秒钟后，他爆发出了一阵神经质的嗤笑，嘴里喷着浓重的酒气。
“订单？哈哈！你在给我画饼吗，年轻的中国人？”
“你以为你是谁？中国的洛克菲勒？”
“订单在哪儿？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伸出颤抖的手，像个乞丐一样摊在林风面前，脸上写满了“我看你能吹出什么花样”的浓浓嘲讽。
面对他的质疑，林风没有解释。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旁，拿起那台老旧的转盘电话，将冰冷的话筒递给了瓦列里。
他报出了一串来自中国的越洋电话号码。
“打过去。”
林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中国船舶工业总公司，海外项目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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