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是他们的坟场。”
林风的声音很轻。
轻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明天太阳会升起的事实。
这句话，让霍振霆这样见惯香江风浪的大人物，都感到一丝寒意顺着脊椎向上爬。
他看人一辈子，自问眼光毒辣。
此刻，他却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就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水面无波，井下却藏着能吞掉一切的黑暗漩涡。
而大卫·霍尔，这位以玩弄规则为毕生乐趣的伦敦顶尖大状，第一次感觉到了法律之外的冰冷。
他选择投靠的，根本不是一个中国的年轻富豪。
是一头披着人皮，准备把整张棋盘连同桌子都一起掀翻的过江猛龙。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不止要赢，还要……”
霍尔的声音变得干哑，喉结上下滚动，一种病态的兴奋压过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是你们要赢。”
林风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纠正了他。
“我，只负责给你们递上子弹。”
他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的卡特琳娜，打了个响指。
一个清脆的响声。
卡特琳娜立刻会意，将一个加密文件袋，放在大卫·霍尔面前。
里面没有长篇大论的分析。
只有几样最粗暴的原始材料。
一份，是“瓦良格”号遭遇雇佣兵舰队攻击时，未经任何删改的高清录像。
另一份，是关于鲍里斯、黑水国际，以及数个开曼群岛离岸账户之间，那笔巨额资金的完整流转记录。
最后，是一份雇佣兵舰长的亲笔供词。
字迹扭曲，像是书写者在极度的恐惧中，用尽灵魂最后一丝力气才写完。
大卫·霍尔的职业本能，让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页页翻看。
他的手，从起初的平稳，到控制不住地轻颤。
最后，他整个人向后一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在椅子上。
办公室里昂贵的古龙水气味，再也压不住他额角渗出的冷汗。
“疯子……这帮人全他妈是疯子！”
他嘴唇翕动，看向林风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野兽面对同类时，混杂着恐惧、狂喜与敬畏的眼神。
“林先生……有这些东西，我们甚至不需要开庭！”
霍尔的呼吸变得粗重，脸颊因为过度充血而涨红，他像一头被血腥味刺激到发狂的鲨鱼，露出了最锋利的牙齿。
“只要把这些材料匿名寄给《纽约时报》！我保证，那些所谓的‘原告’，会连夜坐着私人飞机过来，跪在您的船头，求您高抬贵手！”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一场官司。
这是赤裸裸的单方面屠杀。
林风却摇了摇头。
“霍尔先生，那太仁慈了。”
他的目光飘向远处维多利亚港的万家灯火，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我要的，是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在香港高等法院最庄严的法徽下，用他们自己制定的法律，一条一条，撕烂他们的脸皮。”
“我要他们死在自己亲手搭建的舞台上。”
这股毫不掩饰的毁灭欲，让大卫·霍尔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他第一次发现，金钱的贪婪，在眼前这个男人纯粹的意志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直埋头研究诉状，沉默不语的霍振霆，忽然抬起了头。
这位老人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欣赏与赞许，只剩下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林小友，对方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林风面前。
他苍老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一个被红笔圈出的条款上。
林风的目光落了上去。
那是“瓦良格”号最初在乌克兰拍卖时的原始合同，由鲍里斯转手卖给了他。
其中一条附加条款，用英文写得清清楚楚：
“该船体（Hull No. 106）被定义为‘未完工的废弃金属结构’（Unfinished Scrap Metal Structure），其唯一合法用途为‘拆解回收’（For Demolition and Recycling Purposes）。”
“毒丸合同！”
大卫·霍尔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Shit！那个该死的俄国佬！”
他低声咒骂，几十年的法律经验让他瞬间明白了这一条款的致命之处。
“他们会咬死这一点！指控你的公司，从最开始就存在‘目的性欺诈’！”
“因为按照这份合同的法律定义，你买的根本不是一艘船，你买的是一堆即将报废的钢铁！”
“你用废铁的名义申请航行许可，实际上却要把它改成海上娱乐设施，这是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欺诈！就算我们手里握着他们买凶杀人的证据，法官也必须先审理这份合同的有效性！”
霍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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