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笔墨拿来。他对幕僚说,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奏疏......重写。
炭盆里的纸灰还在飘,落在那支钢箭上,像给箭头披了层薄纱。
裴元昭望着箭尾的朱红羽翎,突然想起启阳寨城楼上的标语:犯启阳者,虽远必诛。
此刻那八个字仿佛浮现在眼前,混着夏启烧账册时的火光,混着兵坊里蒸汽机的轰鸣,混着北境的雪,混着......
大人?幕僚捧着笔墨进来。
裴元昭接过狼毫,笔尖悬在宣纸上方。
窗外的雪光透进来,照得他鬓角的白发泛着银,却把眼底的光衬得更亮了些。
他顿了顿,落下第一笔:臣裴元昭谨奏......窗外,第一声春雷闷响着滚过雪原时,裴元昭握笔的手顿了顿。
狼毫尖悬在启阳钢器四字上方,墨珠啪嗒坠在宣纸上,洇开个深褐的小团——像极了前日在启阳寨城楼下,周剥皮被按在雪地里时,嘴角淌出的血珠。
他盯着那团墨迹,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驿站炭盆边烧废奏疏时,他还能听见赵相府门房的冷笑:裴大人这把老骨头,偏要往冰窟窿里钻?可此刻案头摆着的钢箭,箭头正对着岁考成效四字,冷光刺得他眼眶发热。
利在社稷。他低吟出声,笔尖重重落下,将其法虽出于野野字最后一捺拉得极长,几乎要划破纸背。
墨迹未干,他便抽了张桑皮纸覆上去吸墨,指腹压在北工试造所五个字上,能摸到纸背凸起的纹路——像极了启阳铁坊里,工人们掌心的老茧。
巡按官印在烛火下泛着青铜的冷光。
裴元昭解下腰间玉佩,将印信郑重按在落款处。
红泥溢出印边,在裴元昭三个字周围晕染开,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盯着那抹红,突然想起夏启递给他钢箭时说的话:这箭头淬了三次火,每次都要等星子落尽才开炉。
原来做官和打铁,倒有几分像。他自嘲地笑了笑,将奏疏卷进竹筒,用蜂蜡封了口。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竹筒上投下一道银边——像极了启阳兵坊里,蒸汽机活塞运动时闪过的冷光。
三日后,启阳寨北界。
夏启裹着玄色大氅立在雪地里,靴底碾得积雪咯吱作响。
裴元昭的青骢马就拴在十步外,马夫正往马槽里添豆料,豆粒落在冰上,发出细碎的响。
殿下不必远送。裴元昭搓了搓冻红的手,目光扫过夏启腰间——那里挂着前日试射的钢弩箭,尾羽在风里晃出一点朱红,京里的雪,比北境更冷。
所以裴大人更要多穿件狐裘。夏启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帽檐。
指腹触到帽檐下的白发,他动作微顿,前日您说赵相截了周剥皮的口供。
裴元昭瞳孔骤缩。
但您没说,赵相的人追了周剥皮三天三夜,最后在野狼谷找到的,是具被啃剩半张脸的尸首。夏启指尖敲了敲腰间的玉牌——那是从周剥皮身上搜出的字信物,此刻在雪里泛着幽光,周剥皮账本里记着赵相二十车盐引,可您猜怎么着?他突然笑了,启阳的盐仓里,上个月刚收了二十车私盐。
裴元昭后退半步,后背抵在马车上。
车辕上的冰棱被撞得簌簌落下,砸在他脚边的雪地上。
您看,我连赵相的盐引都能。夏启转身望向北方群山,积雪覆盖的山梁像条蛰伏的巨龙,您觉得,我会让真正的兵坊,留在您能看见的地方?
裴元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远处山坳里飘着几缕炊烟,那是前日夏启带他参观的——可此刻他突然想起,昨夜投宿启阳驿时,听见两个马夫闲聊:陈老参带着二十个工匠进鹰嘴崖了,说是要修什么水锤子
原来如此。他哑然失笑,伸手按住夏启肩膀。
掌下的体温透过大氅传来,烫得他眼眶发酸,殿下保重。
裴大人也保重。夏启退后两步,抱拳作礼。
青骢马突然长嘶一声,马蹄溅起的雪粒扑在两人脸上。
裴元昭翻身上马,缰绳一甩,马队便顺着雪径往南去了。
夏启站在原地,望着马蹄印被风雪渐渐填满,直到连尘烟都散了,才转身往鹰嘴崖方向走。
鹰嘴崖深处,溪流撞击岩石的轰鸣比往日更响。
陈老参踩着湿滑的石块爬上木台,粗粝的手指抚过新装好的水轮转轴:这榫头得再楔半寸!他回头喊了一嗓子,声音混着水声撞在崖壁上,惊起几只寒鸦。
夏启站在锻炉旁,看着工匠们将烧得通红的钢坯抬到铁砧上。
水力驱动的锻锤正缓缓抬起——那是根碗口粗的铸铁柱,顶端系着麻绳,随着水轮转动被高高吊起,又地砸下。
陈老参抡起铁钳。
锻锤落下的刹那,火星四溅如星雨。
钢坯在锤击下发出清脆的嗡鸣,声音穿透崖壁,惊得雪块从枝头簌簌坠落。
夏启伸手接住一块还带着松针的雪,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却掩不住掌心的热度——他腰间的钢弩箭不知何时滑了出来,尾羽扫过手背,痒得人心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请大家收藏:(m.x33yq.org)流放废土,我靠系统建帝国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