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岩的指节还沾着血水,青铜铭牌递过来时带着股冷透的铁腥气。
夏启捏着断口,毛刺扎得虎口微微发疼,凑近看时,积雪在刻痕里化开,露出永昌三年,戍北营造司八个小字——那是他前世在古籍里见过的,大夏最混乱的年号。
头,这铭牌切口新鲜。霍岩哈出的白雾糊在面甲上,那死士怀里还塞着半块,像是特意藏的。他靴底碾过雪粒,金属护膝在晨光里泛着青灰,弟兄们说,寒钢死士的刀伤都在后背——是被自己人灭口的。
夏启的拇指摩挲过营造司三个字。
前世做工程师时,他研究过古代兵制,永昌年间正是火器萌芽期,可史书记载那批匠人因妖术惑众被流放极北,连族谱都烧了个干净。
温参议。他转身时斗篷带起一阵风,刮得霍岩的令旗猎猎作响,去总参室,把永昌年的军籍册、流放卷宗全搬来。
温知语的脚步比他更快。
等夏启掀帘进帐时,她正跪在草席上,怀里堆着半人高的竹简,发簪歪在耳后,指尖沾着墨渍:找到了!她抽出一卷泛黄的绢帛,展开时带起细小的霉灰,戍北营造司下辖锐锋营,共三百七十二人,永昌三年冬上书《火器改制疏》,说弓马定天下者,必亡于铁骑之下她的声音发颤,指甲掐进绢帛边缘,结果被斥为悖逆祖制,全营流放极北苦寒之地——莫顿·霜骸,是当年的营副!
帐外的北风突然灌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夏启盯着绢帛上的字迹,那笔锋刚硬如刀,和铁骨城战偶图纸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他想起昨夜系统弹出的推演进度,想起莫顿砸烂齿轮图纸时的怒吼他只配玩泥巴——原来不是疯话,是旧怨。
传乌烈。他突然开口。
乌烈进来时带着股腥膻的兽皮味,腰间的狼头匕首撞在桌角,发出闷响:启阳王打完仗就玩仁义?
要劝降?他歪着脖子笑,可目光扫过夏启手里的绢帛时,喉结动了动。
夏启把铭牌拍在案上。
青铜与木案相击的脆响里,乌烈的笑意僵住了——那断口的弧度,和他父亲战死后,北方送来的上的缺口,严丝合缝。
你爹的尸体被秘密送回北方时,胸口是不是也塞着半块?夏启的声音像淬了冰,真正想南下的从来不是你爹那一辈的老蛮子,是莫顿·霜骸。
他要借你们的铁骑,撞开大夏的门,再用他的战偶收渔翁之利。他指节叩了叩绢帛上的锐锋营百年前他被大夏当垃圾丢了,现在他要让整个大陆给他陪葬。
乌烈的手指攥紧狼头匕首,指背青筋暴起。
他突然抓起铭牌,凑到鼻尖闻了闻——是铁锈味,混着极淡的雪松香,和父亲尸身上那股味道一模一样。狗日的!他猛地掀翻案几,木杯骨碌碌滚到夏启脚边,我这就带狼骑杀进铁骨城——
急什么。夏启弯腰捡起木杯,他要的是你当先锋,你现在冲进去,正好遂了他的愿。他把绢帛推过去,先看看你爹留下的信。
帐外传来归营的号角声。
乌烈的手指抖得厉害,展开那卷藏在绢帛里的羊皮纸时,突然闷哼一声——上面是他父亲的血书,字迹被冻得扭曲:莫顿的战偶要的不是盟友,是燃料。
儿啊,南去,找启阳王...
雪落得更密了。
夏启裹紧斗篷走向地心大厅时,靴底在冰面上踩出细碎的裂纹。
大厅中央的共振阵泛着幽蓝的光,寒钢样本被他放在阵眼,晶体突然剧烈震颤,投影在穹顶扭曲成碎片。
叮——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炸开的同时,画面清晰了。
百年前的雪地,莫顿·霜骸跪在一片冻僵的尸体间,铠甲裂成碎片,脸上沾着血和冰碴。
他怀里抱着具年轻士兵的尸首,那士兵手里还攥着半支没造完的火铳。
大夏不需要忠臣!莫顿的怒吼震得雪粒簌簌落下,只需要听话的奴才!他突然拔出士兵腰间的短刀,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血口,血滴在火铳的铜匣上,我要造比马更快的铁兽,比弓更狠的雷火——等它们踏碎金銮殿的地砖,看那些老东西还能不能说祖制不可废
投影戛然而止。
夏启摸了摸共振阵的边缘,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那是百年前未消的执念。
系统提示还在闪烁:检测到同源文明技术分支,情感波动共鸣增强。他望着穹顶残留的蓝光,突然明白莫顿为何总说他只配玩泥巴——在那个被遗弃的工程师眼里,自己这个用系统走捷径的天选之子,和当年那些扼杀火器的老臣,其实是同一类人。
守在门口的卫兵掀开帘子,雪片落了他肩头一片,矿场的小灰脸...今夜一直在墙角抓地,嘴里呜呜直叫,手指老往东南方向指。
夏启望着卫兵肩头上的雪,突然想起温知语说过,小灰脸是铁骨城矿场唯一逃出来的孩子,对地下路径有种本能的记忆。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铭牌,对卫兵道:盯着他,别让他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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