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语的指尖在竹简上顿住。
她望着三个年轻人颤抖的后背,想起昨夜替夏启磨墨时,他说活人要生路,死人要名声——原来这八个字,真能在黎明前的冷雾里,把被恐惧冻僵的人心焐软。
带他们去账房。夏启对玄甲卫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周七手中的草纸,归名令今晚就贴到各村口,墨汁里掺点蜜,引蚂蚁爬成字。周七愣了愣,随即低头在草纸角落画了只蚂蚁——这是要让百姓觉得,连虫儿都认这道令是活的。
远处突然传来沉山的暴喝:都起来!
塔区未清,你们跪这儿作甚?夏启抬眼,正看见二十来个白发老妇像枯藤般缠在玄冥塔残墙上。
最中间那个的发髻歪在耳后,额头的血珠顺着皱纹淌进衣领:将军,我家那口子烧了三十年釉,临了连块碎骨都没给留。
我们不求金银,就求...她突然扑到沉山脚边,攥住他的皮靴,求将军让我们捧把瓮里的灰,哪怕指甲盖大的,我也能放进他的牌位底下!
沉山的眉峰拧成铁疙瘩。
这个曾在战场砍翻三十个蛮族的总教官,此刻望着老妇们开裂的手背——每道裂痕里都嵌着釉灰,和他在塔底陶瓮旁见到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的手按在腰间横刀上,指节发白,却听见自己说:取三盏。玄甲卫搬来陶瓮时,他背过身去,听着老妇们抽噎着用布帕包灰,有人突然笑出了声:他当年总说烧釉要留三分火性,如今这灰...倒真带着点暖乎气儿。
这暖乎气儿像颗火星,顺着风窜进玄冥教的杂役房。
当沉山带着玄甲卫清剿到后殿时,只剩满地空碗和半卷没烧完的符纸——昨夜还跪在神像前念咒的杂役们,此刻早顺着后墙根儿逃得没影了。
阿离挂最后一块木牌时,松针上的露水正滴在两个字上。
那是她父亲的名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极了她七岁那年躲在灶房里,用烧火棍在墙上画的歪脖子树。
苏月见的药箱靠在树桩上,铜铃被风刮得轻响,像极了从前教主殿里的暮鼓。
我要回玄冥山。阿离转身时,发间银铃撞出细碎的响,那些守着空庙的人,以为跪断腿就能让死人活过来。
可他们不知道...她望着林子里飘起的炊烟,有个扎双髻的小丫头正踮脚给守墓老兵递汤碗,活着的人暖了,死人才算真的回家。
苏月见没说话,只是把药箱推给她。
夹层里的荧光油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像极了当年教主用来吓唬信徒的。
但这次,阿离要让那光里,多添几分人间烟火气。
夏启望着小丫头的背影,喉间突然滚过股热流。
他想起系统商城里那些被兑换的泥模、稻种、柳笛——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燧发枪的火舌,而是这些让人心头一热的琐碎。
人心若燃,何须再借神火?他转头对温知语说。
后者正望着逐渐聚拢的人群——老石匠的陶盆摞成了小山,李庄寡妇的驴子啃着路边的野菊,连方才还攥着琉璃板发抖的玄甲卫,此刻也蹲下来帮老妇人拾糖饼渣。
温知语笑了,指尖在竹简上写下新的注脚。
她知道,等月亮爬上东墙时,归名令的墨迹会混着蜜香渗进每寸土;等晨雾再散时,玄冥塔的断壁下会多出座新碑,上面的名字不是刻出来的,是从百姓心口里,一个一个焐热的。
而七日后的晨光里,当夏启站在玄冥塔原址宣布启明祭时——那里不会有高坐的神像,只会有块新立的碑,碑前摆着糖饼、枣子、热汤,还有二十三个小泥狗。
它们缺耳朵的、裂了缝的,却都仰着脑袋,朝着太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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