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马蹄声撞进北境城时,阿离正蹲在启明殿台阶上剥松子。
她抬头望了眼被马队冲散的雾团,见那信使浑身沾着草屑,缰绳还缠在臂上,就翻身滚下青骢马——这是御前直递的规矩,马不能停,人得抢在马前落地。
启禀七殿下!信使单膝跪地,怀里的奏匣还带着马背上的余温。
阿离晃着松子壳站起身,发梢的铜铃叮当作响。
她伸手接住奏匣时,指尖先掠过火漆封印——是受命于天的螭纹印,边角压着半枚碎玉,与她腰间挂的御赐验印符严丝合缝。是真的。她歪头冲殿内喊了一嗓子,松子壳地咬碎在齿间。
夏启正用银剪修剪烛芯。
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听见二字时,剪子尖在蜡油里顿了顿。搁铜炉上。他指了指案前那座鎏金博山炉,炉腹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周七从书案后转出来,袖中滑出一方麂皮帕垫在炉台,动作轻得像在捧易碎的瓷。三刻。夏启屈指敲了敲案角,目光扫过奏匣上的火漆,让墨迹显显形。
殿内静得能听见炭块爆裂的轻响。
温知语站在夏启右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墨渍——那是昨夜写《告北境万民书》时溅上的,此刻倒像朵凝固的黑云。
她望着铜炉上升起的淡烟,忽然想起昨日校场里百姓举着火把喊七殿下的样子,那些滚烫的声音还在耳边,这道圣旨却先一步压了过来。
蓝痕!周七突然低喝。
众人围过去时,他正用放大镜贴着纸背——一行极小的字像爬动的蚂蚁,从二字下方蜿蜒而出:伪诏三道,皆出东宫。他的指尖在上颤了颤,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说出更重的话。
温知语接过奏匣时,纸页边缘还带着炉温。
她快速扫过表面的嘉奖之词,瞳孔却在遣返匠人后代那行字上缩成针尖。父...陛下。她咬了咬唇,把二字咽回喉咙里,明着夸您平乱有功,暗里却要斩断您的根基。
那些匠人后代是北境工坊的命脉,遣返了,新制的蒸汽机谁修?
精钢炉谁看?她翻到密旨那页,声音更低了,还有巡按御史...名义上协理,实则是要把您的军权、财权都捏在手里。
夏启没接话。
他望着窗外渐散的晨雾,看见城墙上新挂的铁灯还亮着——那是用发电机供能的,昨夜血祭时,整座北境城就靠这灯海压下了百姓的恐慌。
此刻灯影里,几个早起的匠人正往马车上搬新制的农具,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的轻响。他怕。夏启突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冷泉,怕我查出皇陵里埋的旧账,更怕北境的百姓...认我不认他。
殿角传来细微的布帛摩擦声。
苏月见不知何时站到了窗边,手里捏着半片灰蓝色的羽毛。
她将羽毛对着晨光,另一只手翻着案上的《北境风候录》,指节在京城-北境的风向记录上点了点:这批信鸽的羽茎有磨损,是连续飞了三昼夜的痕迹。她抬眼时,目光像淬过冰的刀,可血祭是三日前夜里爆发的,信鸽却在四日前就从京城出发了。
夏启的手指在案上叩出轻响。
他想起昨夜周七日记本上的字——权力若无记录,便会扭曲历史,此刻倒觉得,这道圣旨何尝不是另一种扭曲。试探。他突然笑了,指腹擦过腰间的启齿令,青铜纹路硌得掌心发疼,他们在试我是要做听话的棋子,还是...要掀棋盘的人。
殿下!沉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这位总教官掀帘而入时,甲叶撞出清脆的响,靴底还沾着训练场的草屑。
他扫了眼案上的奏折,浓眉皱成一团,拳头在身侧慢慢攥紧——指节发白的模样,像要捏碎什么。
夏启望着他绷紧的脊背,又看向温知语袖上的墨渍,苏月见手里的羽毛,周七案头的放大镜。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穿过穹顶的琉璃瓦,在众人身上镀了层金。
他忽然伸手,将奏匣推到温知语面前:拟旨。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锤击,就说...北境匠人后代思乡情切,待新一批学徒结业,自当分批送还。
至于巡按御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沉山攥紧的拳头,就说北境简陋,恐负圣恩,恳请宽限三月,待新修驿道贯通,必扫榻相迎。
温知语提笔时,笔尖在宽限三月上悬了片刻。
她抬头看向夏启,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里面有未熄的火,有未展的棋,还有某种更锋利的东西,像北境寒冬里刚淬好的刀。
殿外忽然传来马嘶。
沉山转身掀帘的动作太急,甲叶撞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响。
夏启望着他绷紧的后颈,又低头看向案上的奏折——那行伪诏皆出东宫的小字,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道裂开的缝,正慢慢撕开更深处的阴影。
晨雾未散时,沉山的拳头已重重砸在檀木案上。
甲叶撞击的脆响惊得烛火猛颤,震落的蜡油在遣返匠人四个字上凝成暗红的疤。殿下!他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靴底在青砖上碾出半道深痕,那御史若敢来摘桃子,末将今晚就带亲卫摸进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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