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该用晚膳了。小仆役端着青瓷碗进来,碗里飘着北地特有的羊肉汤。
御史盯着汤里浮着的油花,突然想起白日里阿离扫院时掉的半页纸——着令北境御史速查匠人工伤案,务将罪责坐实七皇子,字迹歪歪扭扭,却盖着东宫暗印。
他猛地打翻汤碗,滚热的汤汁溅在小仆役手背上,滚!
把厨房所有锅碗都用沸水烫三遍!
小仆役连滚带爬退出去,门帘刚落下,隔壁酒肆传来粗嗓门:昨儿个我在驿馆后墙根儿瞧见了!
有人举着个火折子往井里凑,结果手突然着了鬼火,嗷唠一嗓子扔了半本账册!另一个声音接茬:那账册我捡着了!
上头记的都是...哎呦喂!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动静。
御史扶着案几站起来,冷汗浸透了中衣。
他摸出袖中那半页残纸,暗印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东宫要他当刀,可刀使完了呢?
窗外的脚步声又近了,这次他听清了,士兵们的皮靴碾过青石板,每一步都像在踩他的肋骨。
第五夜的月亮特别圆,像块浸了血的玉饼挂在檐角。
御史裹着被子缩在床角,刚眯着会儿,就看见匠人们从墙缝里爬出来,焦黑的手背上全是血泡:大人替我们写名字啊,写了就能进魂炉超生...他想喊,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匠人越凑越近,焦黑的指甲抠住他手腕:你烧了我们的名字!
你烧了!
别过来!我没有烧名字!
御史尖叫着坐起来,怀里的锦被滑落在地。
月光照在床沿,他看见撕碎的圣旨碎片散在脚边,明黄的缎子上还沾着口水。
他扑过去捡,手指刚碰到碎片,窗外传来巡夜士兵的呐喊:忠君报国!
肃清奸佞!回声撞在院墙上,惊得檐下的铜铃叮铃铃乱响——正是那日阿离带小娃们唱《小白菜》的调子。
第七日黄昏,御史盯着案头未发的八百里加急,墨迹已经干成了深褐色。
他招手唤来最心腹的随从,声音比秋风吹过枯井还轻:子时三刻,后门。随从点头时,他瞥见对方脖颈上有道红痕——像极了被鬼手掐的。
子时的风裹着寒意钻进后巷,御史缩着脖子猫腰往外挪,随从抱着包袱跟在身后。
刚转过影壁,他就撞在一堵硬墙上——是黑甲,泛着冷光的黑甲。
火把地亮起,照见为首者玄色大氅上的北疆灯火星子,正是夏启。
兄台夜游,不如随我去城外猎场散心?夏启翻身下马,腰间玉佩轻响,昨夜猎户说山岗上有磷火,倒比星子还亮。
御史抬头望向北边山岗,只见点点灯火忽明忽暗,像有人举着灯笼在云层里穿梭。
那是启明军的电光信号阵,他曾听兵部同僚提过,说是用什么发的光。
可此刻那些光连成一片,倒真像极了传说中阴兵过路的鬼火。
你...到底是不是人?他腿肚子转着筋,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夏启伸手虚扶,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袍渗进来:七尺男儿,怎会是鬼?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不过这北境的山鬼嘛...他抬手指向山岗,电光正好连成顺天者昌四个大字,倒都听我的。
后巷里突然响起马蹄声,是沉山带着骑兵包抄过来。
御史望着夏启身后黑黢黢的甲士,又望了望山岗上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像只被拔了喙的乌鸦,哑着嗓子应了。
夏启翻身上马,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猎场的鹿儿肥,可别吓着了。他一夹马腹,骑兵队如潮水般涌向后巷。
御史被随从半拖半架着跟上,余光瞥见驿馆门楼上的白幡在风里翻卷,像极了送葬的纸钱。
山岗上的渐渐远了,可那句顺天者昌却烙在他视网膜上。
他忽然想起今日午后,温知语捧着茶盏说的话:大人可知启明书院?
偏院清净,最宜修身养性。当时他只当是客套,如今再想,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原来从他踏入北境第一步,就已经掉进了七皇子的网里。
马蹄声碾碎了巷口的落叶,御史望着夏启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北境的天,比来时更亮了些——可那亮得刺眼的,究竟是月光,还是...他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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