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抓起案头的朱砂笔,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飞。
他要伪造的不是密信内容,而是“泄露”的痕迹——老尚书书房的窗棂年久失修,总爱漏风,往窗台上撒半把麸皮,再把密信副本压在砖缝下,明早扫地的小斯定会捡去。
“老匹夫最恨太子越权调兵。”他扯了扯嘴角,将伪造的密信折成三叠,塞进竹筒。
竹筒外层涂着陇西商队常用的松脂,松脂里掺了点碎木屑——这是给老尚书的“验真符”,只有他知道,当年平定西戎时,太子曾用同样的松脂封过谎报军功的奏疏。
更漏敲过五下时,周七听见院外传来沉山的脚步声。
他迅速将密信塞进袖中,转身时撞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左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气——这疼是刻意的,他需要手背的红痕,证明自己“连夜破译”的辛苦。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弯腰去捡茶盏碎片,袖中竹筒“当啷”落了块在地上。
“周先生这是?”沉山的声音像块磨过的铁,带着点钝钝的威胁。
周七捡起竹筒,指腹抹过松脂:“山叔,您看这纹路——太子的破绽,在他太想藏住破绽。”他将竹筒递过去,“明早辰时三刻,兵部会有折子。”
沉山没接,目光扫过周七发红的手背,又落在案头那叠被茶水洇湿的密报上。
他忽然伸手按住周七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殿下说过,要活棋,不要死子。”
“活棋。”周七重复,喉结动了动,“老尚书的参劾折子会卡在午门,太子的人抢得走密信,抢不走‘擅调边军’的罪名。”他抬头时,眼底映着烛火,亮得像淬了毒的刀,“等殿下从养心殿出来……”
沉山松开手,靴底碾过地上的茶渍,留下个深褐色的脚印:“我去催阿离备马。”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案头的《验方辑录》,书页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小楷写着“气血瘀滞,通则不痛”。
辰时初刻的紫宸门裹着层薄霜。
夏启的玄色锦袍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几星碎冰。
守门侍卫的银枪尖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其中个圆脸的小侍卫手生,搜身时把《验方辑录》抖得哗啦响。
“七殿下也信这些江湖偏方?”人群里挤出个阴鸷的瘦脸,是东宫安插的司礼监副使。
他指尖戳了戳旧书封面,“听说北境闹瘟疫时,您用这破本子救过千人?”
夏启垂眸看他,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偏方能救命,圣贤书救不了昏厥的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鱼符——太子的暗卫,“就像有些人读了满肚子《周礼》,也学不会怎么给快断气的人搭脉。”
瘦脸侍卫的耳尖瞬间涨红,正要发作,内廷突然传来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醒了,宣七殿下即刻进养心殿!”
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药罐的苦,熏得人鼻腔发酸。
夏启站在离龙榻三步远的地方,看着榻上的皇帝。
四十岁的人,鬓角全白,眼窝凹得能盛下半盏茶,连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嘶鸣。
“免礼。”皇帝的声音像片被揉皱的纸,“听说你带了铜尺。”
夏启没动,先解下腰间的银壶,倒出温水净手。
水汽漫过指尖时,他瞥见皇帝的目光黏在铜尺上——那是北境工坊用精钢锻的,尺身刻着细密的波浪纹,能把脉搏的震动刻在软蜡上。
“陛下可知,天下有三十七个村庄,每到寅时就有人心悸?”他将铜尺按在皇帝手腕上,“儿臣让人把这些村子的位置标在舆图上,发现它们全在……”他顿了顿,“全在太子新征的矿税区。”
皇帝的喉结动了动,手腕在铜尺下微微发颤。
夏启取出薄纸,笔走龙蛇画出条起伏的曲线:“子时躁动,午时缓滞。”他指着曲线的波峰波谷,“这不是龙体违和,是天下气血失调——庙堂的手伸得太长,把民间的脉都压乱了。”
窗外突然起风,朱红帘幕“哗啦”翻卷,露出殿外跪了满地的太医。
为首的太医院令额头抵着青砖,冷汗在地上洇出个深色的圆。
夏启看着那片湿痕,想起昨夜温知语说的话:“陛下要的不是医,是个能替他说真话的人。”
“儿臣不知天子起居。”他弯腰凑近皇帝耳畔,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但知天下将倾——而倾,始于庙堂气血不通。”
皇帝的手指突然攥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你……你有方子?”
夏启没答,目光扫过殿角的鎏金鹤嘴炉。
炉里的香灰正在簌簌掉落,像极了王朝将倾时,从朱漆梁柱上剥落的金粉。
他伸手从药匣里取出支狼毫,笔尖悬在纸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司礼监掌印捧着奏疏狂奔而来。
“陛下!”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兵部老尚书参太子擅调边军,午门跪了二十三个言官!”
皇帝的手猛地松开,眼神却亮了起来,像久旱的土地终于等来第一滴雨。
夏启看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笑了。
他提起笔,在纸上重重落下三笔——
“通·堵·衡”。
墨迹未干,殿外的喧哗已如潮水般涌来。
夏启将纸轻轻推到皇帝手边,目光落在窗外的宫墙上。
那里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却有几处已经松动,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就像这摇摇欲坠的王朝,总得有人先拆了旧瓦,才能铺上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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