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烨华的脸色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金纸。他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高大的身躯再次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脚下虚浮地又退了一步,撞在身后侍立的高侍卫的身上。那高侍卫慌忙伸手扶住,却也被舒烨华身上传递过来的剧烈颤抖所惊,脸上同样失了血色,惊疑不定地看着冰心手中的玉佩,又惶恐地垂下眼。
“住口!”舒烨华猛地挥开侍卫搀扶的手,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惊惶,“你……你休要胡言乱语!你娘……她……”他似乎想辩解什么,想否认什么,想斥责冰心的“不孝”与“污蔑”,然而,所有的话语在冰心那双平静得近乎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刘氏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审视下,在那块如同铁证般悬垂的玉佩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被戳破的纸灯笼,瞬间委顿下去。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仿佛溺水之人濒临窒息。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沿着他紧绷的太阳穴滑下。那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恐慌和……心虚所取代。他不敢再看那玉佩,更不敢再直视冰心的眼睛,目光仓皇地游移着,最终死死盯住脚下厚厚的地毯花纹,仿佛要将那繁复的图案看穿。
帐内的空气凝滞如铅。炭盆里的火苗不知何时已微弱下去,只余下几点暗红的余烬,挣扎着散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却再也驱不散这弥漫开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刘氏站在冰心身侧,如同最坚实的屏障。她看着舒烨华那副失魂落魄、哑口无言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冷和愤怒。她并未再出声斥责,但那无声的鄙夷与质问,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爬行。良久,舒烨华终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似乎被强行压下,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用锦袍的袖口,重重地抹了一把额头上冰冷的汗水。这个动作,彻底撕下了他所有强撑的威严。
“好……好……”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心死般的空洞,“你……你既病着,便好生……歇着吧。”他不再提玉佩,不再提他那个已经去世的发妻水馨,甚至不再看冰心一眼,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是煎熬。
说完,他猛地转身,脚步竟有些踉跄,几乎是逃也似的,一把掀开帐帘,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外面凛冽的寒风之中。那深紫色的锦袍身影,瞬间被帐外的灰暗天光吞噬,只留下犹自晃动的毡帘和灌入帐中的一股刺骨寒意。
他带来的高侍卫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煞白地匆匆对冰心行了个礼,也忙不迭地追了出去,如同丧家之犬。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帐内重归寂静,却比之前更冷,更沉。方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对峙,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生气,只留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片狼藉的心绪。炭盆里最后一点暗红也彻底熄灭,灰白色的余烬无声地躺在冰冷的铜盆里。
“心儿……”刘氏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后怕。她转过身,蹲在床榻边,紧紧握住了冰心冰凉的手。她的手心温热,却也在微微发抖。“你……”她看着冰心,嘴唇翕动,有千言万语想问,想安慰,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眼底汹涌的心疼。
冰心任由她握着手,汲取着那一点微薄的暖意。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虚弱感便如潮水般重新席卷而来,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无力。冰心闭上眼,疲惫地靠回软枕,她摘下胸前的玉佩递给寒风,寒风小心保管起来。
这块玉,不再是单纯的遗物了。它是水馨无声的控诉,是冰心当年坠湖真相的钥匙,更是悬在舒烨华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利刃。今日只是将它暴露在光下,便已让他魂飞魄散,方寸大乱。他仓皇逃离的背影,不是结束,只是更疯狂反扑的前奏。这相府,不是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二舅母,”冰心睁开眼,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我……回去后想去看看娘亲了。” 视线投向帐外灰蒙的天色,仿佛要穿透重重帷幕,望向那个被困在相府深院一隅,曾经惊才绝艳的女子。
刘氏握着冰心的手猛地一紧,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好,好孩子……等你好些了,舅母陪你去。是该去看看你娘了……她若在天有灵,看到你如今……她……”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冰心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帐外,风似乎更大了,呜咽着卷过空旷的营地,如同无数幽魂在低泣。炭盆冰冷死寂,帐内残留的安息香气早已被寒气和沉重的真相驱散得无影无踪。玉佩沉甸甸地躺在了匣子中,那冰冷的触感,像一颗埋藏了太久的种子,在破土而出的瞬间,便已注定要将这看似平静的冰面,彻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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