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在大连出租屋的水泥地上踱了第三圈时,窗外的海风正卷着碎雪沫子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弯腰捡起床底散落的两枚硬币,连同手里攥得发皱的纸币一起塞进铁盒——这是她大半个冬天的全部收成:在岸边分拣海鲜冻得指尖青紫,跟着渔船出海晕得胃里翻江倒海,起早贪黑熬到腊月,数来数去也只有三千二百多块。
“这点钱,连下季度房租都不够。”她把铁盒往桌上一放,盒盖撞得桌面响。想起在大连的日子,从初秋到深冬,海风把她的脸吹得粗糙开裂,手上的冻疮好了又犯,可日子始终没见起色。她坐在床边翻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着和二弟的聊天记录,那句“来长春试试”像根细针,反复扎着她紧绷的神经。
犹豫了一夜,天刚蒙蒙亮,林婉就爬起来收拾行李。她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洗得发白的棉衣、两条裤子,还有那个空了的首饰盒——她把盒子仔细裹进旧围巾里,塞进背包最底层,像是要把过去的难都一并裹起来。房东来收钥匙时,看着她空荡荡的屋子直叹气:“姑娘,不再想想?开春海边活计就多了。”林婉摇摇头,接过押金剩下的几十块钱,转身走进了晨雾里。
去火车站的路上,她绕到常去的早餐摊,买了两个馒头揣在怀里。摊主李婶见她背着大包,追问着要去哪,她只说“去长春找亲戚”,没敢提自己的窘迫。李婶塞给她一个煮鸡蛋,叹着气说“在外头照顾好自己”,那点暖意裹在鸡蛋壳里,让她走了老远还觉得手心发烫。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晃了十多个小时,林婉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从海边的盐碱地变成成片的农田,最后变成城市的高楼。等她攥着皱巴巴的车票挤出长春站时,迎面扑来的风比大连的海风更冷,干冷的空气刮在脸上,像细沙在皮肤上来回蹭。她拎着背包站在路口,看着自行车流和公交车来来往往,一时竟忘了该往哪走——二弟只说在长春做古董生意,没说具体地址,她没好意思再追问,想着先找个地方落脚,等缓过劲再说。
车站附近的小旅馆挤在巷子里,老板娘见她背着大包,报了个低价:“二十块钱一晚,没暖气,凑合一晚行不?”林婉咬咬牙应了,跟着老板娘上了二楼的小房间。房间窄得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墙上的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窗户关不严,冷风顺着缝隙往里钻。她把背包往床上一放,刚想倒杯水,就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
“……办苯板胶的活你去不去?城郊那个厂子缺人,搅胶、搬板子都算钱。”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另一个人接话:“那胶能行吗?我听说里头掺了好几十种化学制剂,味儿大得很,说不定有毒。”
“有毒也得干啊!一天两百五,干满一个月就七千五,比在工地搬砖强多了。”
两百五?林婉手里的水杯顿在半空。她没听过“苯板胶”,也不知道那是粘防寒板的东西,只抓住了“一天两百五”这个数——这比她在大连干三天挣的还多。她悄悄凑到门边,耳朵贴着冰凉的门板,屏住呼吸听。隔壁又说了几句,说那厂子是给老房子贴外墙防寒板的,冬天活儿多,急着招人,明天一早就能去报到。
林婉的心怦怦跳起来。她靠在门后,手指反复摩挲着背包带——她不知道搅胶的活有多累,也没细想“几十种化学制剂”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如果能挣到这笔钱,她就能交上房租,甚至能给家里寄点钱。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隔壁的门。
门开了,两个中年男人愣了愣,上下打量着她。其中一个穿军大衣的男人皱起眉:“你是?”
“大哥,我……我想问问,你们说的苯板胶的活,还缺人吗?”林婉的声音有点发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军大衣男人笑了:“你一个女的?这活可不是轻松的——搅胶得使劲儿,胶味儿还大,呛得人头疼,你扛得住?”
“我扛得住!”林婉赶紧点头,把怀里的馒头往身后藏了藏,“我在海边干过重活,不怕累,也不怕味儿。”
另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见她实在,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写下个电话号码和地址:“这是工头的电话,你明天一早去城郊的红星建材厂找他,就说老王介绍的。”
林婉接过纸条,指尖因为激动有点发抖。她连声道谢,回到自己房间时,才发现手心已经攥出了汗。她把纸条铺在桌上,就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看了又看,地址上的“红星建材厂”几个字,像是在黑夜里亮起的一点光。
她从背包里翻出那个空首饰盒,打开又合上。虽然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不知道那满是化学制剂的苯板胶会不会伤身体,但至少现在,她有了一个能挣钱的方向。窗外的长春夜色凉得透骨,可林婉心里却有点发烫,她把纸条小心地夹进首饰盒里,躺到冰冷的床上,闭上眼睛时,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不管这路难不难走,先往前迈一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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