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川墨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动作快得甚至带倒了自己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同学都看了过来。
他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几个大步跨过去，带着一脸不耐烦的戾气，一脚将那个篮球狠狠踢开。
篮球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然后又弹回来，被另一个同学手忙脚乱地接住。
“谁他妈的东西乱扔？没长眼睛啊！”祁川墨环视一圈，语气凶巴巴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那几个打闹的男生，
“要玩滚外边玩去！挡着路了看不见？”
那几个男生被他吼得一愣，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吭声。
祁川墨的“恶名”在外，他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几个人讪讪地捡起篮球，缩回了自己的座位。
祁川墨这才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似的，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又烦躁地抓了抓他那头浅棕色的短发，眼神闪烁地瞟了周景逸一眼，对上对方平静的目光时，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然后梗着脖子，若无其事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把倒了的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下，重新戴上耳机，仿佛刚才那个暴躁踢球、大声呵斥的人不是他。
整个过程中，周景逸始终安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看着祁川墨这一系列堪称“行云流水”的别扭操作，看着他明明是想清开障碍，却非要摆出一副“老子看这东西不顺眼”的嚣张架势。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像是微风吹过湖面，漾起一圈极浅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道谢，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那条被清理干净的过道上，平稳地走了过去，走向讲台。
有些东西，心照不宣，或许比言语更能触及内心。
祁川墨虽然戴着耳机，但音乐声开得不大，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其实都放在了周景逸身上。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周景逸平稳地走过刚才篮球滚落的地方，看着他和老师低声交谈，看着他那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直到周景逸问完问题，重新走回座位坐下，祁川墨心里那根莫名绷紧的弦，才悄悄松弛下来。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耳机里循环播放的，始终是同一首节奏激烈的摇滚乐，而他，连一个音符都没听进去。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因为下雨，改在了室内体育馆进行自由活动。
男生们大多聚在一起打篮球，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跳绳、聊天，或者坐在看台上看书。
周景逸没有参与任何活动。他找了个靠近角落的、相对安静的看台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艺术史》，安静地翻看起来。
体育馆里嘈杂的拍球声、奔跑声、呼喊声，似乎都被他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灯光从他头顶洒落，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沉静的雕塑。
祁川墨原本被几个跟班拉着要去打球，他技术不错，在球场上向来是焦点。但今天，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运球时，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安静的角落。
看到周景逸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低着头，脖颈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在喧嚣的背景衬托下，那身影竟透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是因为周景逸的腿吗？还是因为……他那副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样子？
“墨哥，传球啊！”队友的喊声让他回过神。
祁川墨“啧”了一声，把球胡乱传了出去，然后摆了摆手，“不打了，没劲。”
说完，也不管队友们错愕的目光，径直走到场边，拿起自己的水瓶，却没有喝，而是朝着周景逸所在的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有些迟疑，走到看台下方，又停住了。
他该说什么？做什么？难道走过去说“喂，一个人看书多无聊，来看我打球”？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蠢透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周景逸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从书页中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视线在空中相遇。
祁川墨心里一慌，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他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水瓶，晃了晃，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接水。”
说完，也不等周景逸反应，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朝着体育馆角落的饮水机方向走去。
周景逸看着他那略显仓促的背影，目光在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处停留了一瞬，然后又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书页上。
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祁川墨在饮水机前磨蹭了半天，接满了水，又慢吞吞地走回来。
他没有再走向篮球场，而是在距离周景逸几排远的一个看台座位上坐了下来，拧开水瓶，仰头灌了几口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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