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的白板已经不够用了。
吕凯让人又搬进来两块,三块白板拼在一起,几乎占满了整面墙。左边那块,按照时间顺序,贴满了照片和便签,从八年前柳建国跳楼开始,到三年前柳征母亲李秀兰去世,再到半年前张明远失踪,三个月前王磊失踪,四个月前周永康失踪,最后停在昨天——张明远的骸骨在水泥柱中被发现。
一条清晰、冰冷的时间线,像一把刻度精确的尺子,量出了一场跨越十年的雪崩。
中间那块白板,是人物关系图。柳建国和李秀兰在顶端,用粗红线连着“挪用公款案”和“抑郁病逝”。下面分出两条线,一条虚线指向柳征,旁边标注着“复仇执行者”。另一条实线,连接着周永康、王磊、张明远三个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贴着职务照片,下面用红笔写着“锐进计划领导小组”。在这三人和柳征之间,画着许多交叉的细线,旁边标注着“厂房咨询”、“设计合作”、“礼物馈赠”……
而右边那块最新的白板,是“能力与资源图”。分成了几个区域:化学知识(辅修化学工程、神经抑制剂合成、酶清洁剂配方);建筑技能(建筑设计师、结构分析、监理身份);反侦察手段(电力故障利用、监控盲区计算、仿生皮肤手套、运输工具);社会渗透(获取信任、潜伏两年、精准投放)。
陈敏站在化学知识那一栏前,手里拿着马克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刚刚在张明远的保温杯里确认了神经抑制剂的微量残留,又在柳征的地下实验室里拍到了合成笔记。证据链正在收紧,但她的感觉却越来越糟。这不是一时冲动的仇杀,这是一场……系统工程。
“从时间线上看,”吕凯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他指着左边白板,“关键转折点在这里:八年前,柳建国跳楼。三个月后,柳征申请从建筑系转专业,辅修化学工程。”
他拿起一支红笔,在“柳建国跳楼”和“柳征转专业”之间画了一条粗线。
“这是他布局的起点。”吕凯说,“父亲突然死亡,而且是背着‘贪污犯’的污名跳楼。任何一个儿子都会愤怒,会痛苦,会想查明真相。但柳征的选择是——先去学化学。”
刘冰坐在会议桌旁,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为什么是化学?他爸是采购,跟化学八竿子打不着。”
“因为毒药。”陈敏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柳征怀疑他父亲不是自杀,甚至可能不是被逼死的,而是被……毒杀的。或者至少,他母亲的死,和某种化学物质有关。所以他去学化学,是为了弄清楚父亲遭遇了什么,母亲遭遇了什么,也是为了——学会制造同样的东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呼呼的风声,和日光灯管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赵永南推了推眼镜,接上了话:“毕业后,他进入市建筑设计院。这是第二步——积累行业资历和人脉。两年后,他辞职成为独立设计师。这是第三步——获得行动自由。而他的第一个独立项目,”他走到中间白板前,指着柳征和周永康等人之间的连线,“就是宏远集团旧厂房的改造咨询。这不是巧合,这是精心设计的接近。”
“用两年时间,从一个刚入行的新人,变成一个能被宏远集团这种级别公司信任的独立设计师。”吕凯在“社会渗透”那一栏写下了“两年潜伏”,“他需要展示足够的能力,建立足够的信誉,还要恰好赶上旧厂房改造这个项目启动的时间点。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刘冰站起来,走到白板前,盯着那张复杂的关系图:“所以他花了五年时间学习准备,两年时间潜伏接近,最后用半年时间执行。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布局,一朝收网。”吕凯放下笔,看着三块白板上密密麻麻的信息,“周永康,王磊,张明远。三个人,三个不同的时间,三个不同的地点,但模式完全一样——利用他们对他的信任,通过日常接触下药;选择有电力故障和恶劣天气的夜晚动手;用准备好的运输工具带走;然后藏进某个我们还没找到的水泥构筑物里。”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而且,他很可能在等。等一个更完美的时机,等水泥完全凝固,等所有痕迹都被时间抹平。如果不是张明远的尸体意外被发现,这个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周永康和王磊会作为‘失踪人口’慢慢被人遗忘,而柳征,会继续做他的独立设计师,安静地活在阳光下。”
陈敏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上来。她想起柳征在地下实验室里那本摊开的笔记,最后一页写着“父亲,快了”。也想起保温杯内胆底部那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微孔。精密,耐心,冷酷。这不是复仇,这是一场献祭——用十年时间,用三条人命,向他死去的父亲献祭。
“他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吗?”刘冰突然问。
吕凯沉默了几秒,然后走到档案柜前,取出昨天刘冰从档案馆带回来的那份卷宗。他抽出柳建国的遗书复印件,放在会议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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