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中心的灯光永远是这样——惨白,冰冷,二十四小时不灭,照得人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赵永南已经在这片人工白昼里待了十八个小时,眼睛酸涩得像要裂开,但他不敢闭眼。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的画面,那些穿梭的车流,那些模糊的街景,像一张巨大的、流动的网,而他要找的那条鱼,就藏在这张网的某个孔隙里,稍纵即逝。
找到了。
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将其中一个监控画面放到最大。时间是张明远失踪当晚,21:40,地点是城西废弃化工厂附近一条年久失修的辅路。画面质量很差,噪点很多,但能看清——一辆喷涂着“市政工程”字样的蓝色封闭式货车,正从右侧缓缓驶入画面。
车辆很普通,是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轻型卡车,车厢封闭,侧面的“市政工程”几个字是喷漆的,字体方正,但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匆忙喷上去的。驾驶室的玻璃贴了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车辆在画面中行驶了大约十二秒,然后向左转弯,驶出监控范围。
“车牌。”吕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赵永南身后。
赵永南把画面放大到极限。车牌是模糊的,数字和字母像是蒙了一层雾。他启动图像增强程序,调整对比度,锐化边缘。几分钟后,一个勉强能辨认的车牌号出现在屏幕上。
“查。”吕凯只说了一个字。
赵永南将车牌号输入交通管理系统。系统转了几圈,弹出查询结果:车牌号“江B·”,登记车辆为一辆同型号蓝色轻型货车,车主姓王,住城东区,车辆已于三年前报废,注销记录齐全。
“套牌。”赵永南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车是真的,但牌是假的。真车早就拆成废铁了。”
吕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那辆货车的定格画面。车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兽,悄无声息地滑过破败的街道,驶向未知的目的地。
“继续追。”吕凯说。
赵永南调出下一个路口的监控。货车再次出现,时间间隔三分十七秒,方向一致,朝北。然后是下一个路口,再下一个。他像玩拼图一样,把货车当晚的行进轨迹一点点拼凑起来:从化工厂附近出发,沿着城西老工业区的废弃道路向北,穿过两个早已停用的铁路道口,绕过一片待拆迁的棚户区,最后驶入城北物流园区。
“园区有四个入口,都装有高清摄像头。”赵永南调出物流园区入口的监控画面,时间是当晚22:08,“车辆从这个入口进入园区。”
画面里,货车减速,刷卡,抬杆,驶入。整个过程不到十秒,流畅得像回家一样。驾驶室里的人依然看不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戴着帽子的侧影。
“进去之后呢?”吕凯问。
赵永南切换画面,调出园区内部的监控网络图。图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绿色的小点,每个点代表一个正常工作的监控探头。但在一片绿色中,有几十个红点格外刺眼。
“货车进入园区后,沿着内部道路行驶了大约五百米,然后……”赵永南放大那片区域,红色的点像瘟疫一样连成一片,“进入了这片区域。这片区域有四十个监控探头,当晚全部故障。故障时间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正好覆盖了货车进入的时间。”
“故障原因?”
“线路短路。”赵永南调出设备故障报告单的扫描件,“维修记录显示,是同一个维修工签的字,叫李振国,电力公司调度科副科长。他当晚值班,接到报修后带人过来处理,说是‘老化了,换批线就好’。”
李振国。这个名字第二次出现。第一次是在“暴雨夜的漏洞”里,周永康、王磊、张明远失踪当晚的电力故障记录上,都有他的签名。现在是第二次。
“李振国人在哪?”吕凯问。
“在家。刘冰带人盯着,暂时没动。”
吕凯盯着大屏幕上那片红色的监控盲区。货车驶进去,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园区很大,占地两百多亩,里面有仓库、停车场、修理厂、集装箱堆场,还有大片荒草丛生的空地。如果柳征把车藏在某个角落,或者开进某个封闭的仓库,要找到它,无异于大海捞针。
“车辆不可能永远停在园区里。”吕凯说,“柳征要用它运输,用完之后,一定要处理掉。要么开走,要么销毁。”
“我查了园区四个出口的监控,从当晚十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没有这辆车出去的记录。”赵永南说,“如果它没出去,那就一定还在园区里。”
“或者,”吕凯顿了顿,“已经被拆解、销毁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已经是凌晨三点,城市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零星几盏灯火还亮着,像黑夜中不肯闭上的眼睛。而在那些眼睛看不见的地方,一辆载着秘密的货车,可能正静静地停放在某个黑暗的角落,车厢里还残留着张明远最后的温度,或者,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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