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旧的棋子被清出棋盘，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棋手，殊不知，自己也可能只是更大棋局中的一枚子。”
萧彻踏入御书房时，柳丞相柳文渊已垂手恭候多时。老太师鬓角花白，面容清癯，一身仙鹤补子朝服衬得他愈发道骨仙风，只是那低垂的眼睑下，精光偶闪。
“臣，叩见皇上。”柳文渊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昨夜那场血流成河的宫变与他毫无干系。
萧彻径直走到御案后坐下，并未立刻叫他起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柳文渊微躬的背上。御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力。
“爱卿平身。”片刻后，萧彻才淡淡开口，“何事急着见朕？”
柳文渊缓缓起身，姿态依旧恭谨：“回皇上，老臣是为镇国公……不，是为逆臣周勃谋逆一案后续，以及朝局稳定而来。”他顿了顿，措辞谨慎，“周勃伏诛，大快人心。然其所遗枢密使之职，掌天下兵马调动，关系社稷安危，不可一日空缺。且巡防营指挥使王莽附逆伏法，京畿防务亦需即刻重整，以免再生祸端。”
【老狐狸，这就迫不及待要伸手抢兵权了！】萧彻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哦？依爱卿之见，何人可当此重任？”
柳文渊似乎早有腹稿，从容道：“枢密使一职，干系重大，非德高望重、深谙军务者不能胜任。老臣以为，兵部尚书张大人为人沉稳，或可暂代其职，以观后效。至于巡防营……副指挥使刘能，素来忠勇，此次平乱亦有小功，或可擢升，以安军心。”
张尚书是柳文渊的门生，刘能更是柳家一手提拔起来的。这番安排，可谓司马昭之心。
萧彻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柳文渊的心坎上。“张尚书嘛……年事已高，精力恐有不济。刘能……资历尚浅，骤登高位，难以服众。”他轻描淡写地否定了柳文渊的提议，话锋一转，“朕看，枢密院事务，暂由朕亲自署理。巡防营指挥使一职，由禁军副统领赵闯调任。”
柳文渊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皇上这是要直接将最重要的军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赵闯是天子心腹，让他掌控京畿防务……
“皇上圣明！”柳文渊立刻躬身，语气无比恳切，“陛下亲理军政，实乃江山社稷之福！赵将军忠勇无双，确是最佳人选。是老臣思虑不周了。”他认错认得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萧彻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爱卿一心为国，朕心甚慰。周勃虽除，然其党羽遍布朝野，清查之事，还需柳相多多费心。”
“老臣义不容辞！”柳文渊肃然道，“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肃清余毒，还朝堂清明！”他知道，这是皇帝给他的补偿，也是给他的警告——清理周勃余党的刀可以给你，但军权，你想都别想。
“还有一事，”萧彻状似无意地提起，“宸妃昨日受惊，又为安抚周氏稚子，颇为辛劳。朕打算晋其贵妃之位，爱卿以为如何？”
柳文渊心头猛地一沉。晋位贵妃？！沈妙家世低微，入宫不过一年，竟要跃居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那他的女儿柳如烟……他瞬间明白了，这是皇帝在借此平衡后宫，甚至是在敲打他们柳家！周勃倒了，他柳家若不知收敛，便是下一个靶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宸妃娘娘温婉贤淑，此次更是不顾自身安危，安抚逆臣之后，彰显皇上仁德，实乃后宫表率。晋位贵妃，理所应当，老臣……附议。”
“如此甚好。”萧彻满意地点点头，“若无他事，爱卿便退下吧，清查逆党之事，还需抓紧。”
“老臣告退。”柳文渊躬身退出御书房，直到转身离开，腰板才微微佝偻了几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皇帝比他想象的还要精明强势，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沈妙……更是成了计划外的变数！
庆禧宫偏殿。
周景轩在沈妙的安抚和太医的诊治下，终于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仍不时抽噎。沈妙替他掖好被角，轻轻退了出来，脸上带着倦色。
“娘娘，您歇会儿吧，这儿有奴婢看着。”玲珑心疼地递上一杯温茶。
沈妙摇摇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仔细清理过却仍透着肃杀的庭院。她知道，萧彻晋她为贵妃的旨意恐怕很快就会传来。这看似是无上的荣宠，却也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贵妃……】她内心苦笑，【这位置是那么好坐的？柳如烟怕是要恨毒了我。还有前朝那些大臣，不知又要编派我什么‘狐媚惑主’的罪名。】
“娘娘，”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靠近，是沈妙暗中培养的眼线之一，“奴才打听到，柳丞相方才去了御书房，出来后脸色似乎不大好。另外……宫里都在传，皇上要晋您为贵妃呢！”
果然。沈妙神色不变，只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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