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咸阳宫御书房内,仅余扶苏一人。案头,那方盛放于锦盒中的传国玉玺,在跳动的烛火下泛着温润却略显单薄的光泽。白日里张良提及的“玉玺流言”,如同鬼魅般在他心头萦绕。
他伸出手,再次拿起这方象征天命的玉玺。入手依旧是那熟悉的温润,但那份“轻飘飘”的感觉,也依旧挥之不去。这绝非心理作用!他魂穿此身,继承了两世记忆与感知,尤其对李世民那般纵横沙场、对力量与质感有着本能直觉的帝王而言,这种差异尤为明显。承载和氏璧灵气、历经始皇帝之手、见证大一统伟业的传国神物,岂会如此“失重”?
当日和平接管咸阳,子婴跪献此玺,百官俯首,他于万众瞩目之下,接过木盘,指尖触及玉玺的瞬间,那异样的触感便如冰针刺入脑海。只是当时初登大宝,内忧外患,百废待兴,这缕疑虑只得强行压下,但从未消散。他绝不相信,这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正是这份深植于心的警惕,让他在政权初步稳定后,便已密令陈平,于无声处追查玉玺的真相。如今,流言已起,说明隐藏的敌人,终于要将这张牌,打出来了。
“陈平。”扶苏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轻声唤道。
阴影处,陈平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躬身而立:“陛下。”
“查得如何?”扶苏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玉玺之上,语气平淡。
“臣,已有眉目。”陈平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综合各方线索,臣可初步断定,陛下当日所感……非虚。此玺,恐非真品。”
扶苏抬眼,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眸深不见底:“讲。”
“其一,臣寻访了三位避世的前少府顶尖玉匠,以重金请其远观此玺。三人皆言,此玺雕工虽登峰造极,几可乱真,但神韵稍欠。尤其是螭虎纽的细节处理,失了几分秦宫古器特有的雄浑霸道之气,反添了些许刻意模仿的匠气。其中一人曾参与过宫中礼器修缮,他私下言道,此玺之玉光,过于‘浮’,不似和氏璧底蕴深沉。”
“其二,臣梳理赵高被诛前后的人员档案与宫禁记录,发现其最信任的心腹,掌管印玺符节的符玺令史及其幼子,于宫变前夜,便已借故携家眷细软神秘失踪,踪迹全无。宫门守记录有他们出宫的记载,却再无入宫或于他处现身之记录,仿佛人间蒸发。”
“其三,”陈平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也是目前最关键的线索。臣监控渭阳君府,发现其门下一位负责采买的外府管事,近月来与蓝田一带的一名玉器商人往来甚密。而此商人,其资金来路颇为可疑,且近期正在暗中搜罗品质极高的蓝田水苍玉古料,对玉料的形制、色泽要求极为苛刻,与……与修复特定古玉器之需求,高度吻合。更巧的是,这名玉商,其已故的师父,当年曾在少府任职,据说……与那失踪的符玺令史,颇有私交。”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陈平一一串联起来。赵高篡权,控制乃至调换真玺是必然之举;其心腹携玺失踪,真玺下落成谜;而与此相关的线索,如今却隐隐指向了正在激烈反对新政的宗室勋贵首领渭阳君!
扶苏的手指在御案上轻轻一点。他全明白了。内部的敌人不仅存在,而且可能早已手握真正的“天命”凭证!他们隐忍不发,修复玉玺,正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等待他全力推行《贞观律》,触及他们根本利益,引发朝堂剧烈动荡,人心惶惶之际,再以“天命不在此伪玺,真玺方证正统”为名,打出这张足以动摇国本、甚至另立新君的牌!好一招釜底抽薪!
“看来,有人是想用这‘死物’,来抗衡朕给天下带来的‘活路’了。”扶苏语气淡漠,眼中却掠过一丝冰寒的厉色,“陈卿。”
“臣在。”
“其一,对那蓝田玉商,以及所有与渭阳君等关联的玉匠、物料来源,给朕牢牢盯死,滴水不漏。他们不是需要顶尖匠人和绝品玉料吗?”扶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成为他们‘唯一’且‘可靠’的选择。务必掌控其修复进程,朕要知道他们每一步进展,最好,能让其‘修复’后的玉玺,留下点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印记。”
陈平心领神会:“臣明白。必使其看似顺利,实则尽在掌握。”
“其二,继续深挖那符玺令史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三,严密监控渭阳君等人,朕怀疑,他们可能会选择在《贞观律》颁布大典之上,借机制造事端,打出玉玺王牌。其四,此事关乎社稷根本,除朕与你之外,不得入第三人之耳。” 这并非不信任萧何、张良,而是此事愈是隐秘,钓出的大鱼才愈是惊人,关键时刻的反击才愈具突然性。
“臣,遵旨!”陈平深深一躬,身影悄然融入御书房的阴影之中,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书房内重归寂静,扶苏独自凝视着那方“轻飘飘”的玉玺,唇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这方赝品,代表了过去的阴谋与污秽;而那方隐匿的真玺,则成了当下这场革新与守旧之战中,一枚足以定鼎的暗子。他要在那场由他自己掀起的新政风暴彻底降临前,将这所谓的“天命”,彻底握于掌中,或者……将其连同它所代表的旧时代幻影,一并碾碎。这场围绕玉玺的暗战,已是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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