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受封关内侯,权势煊赫,但嬴倝那番“擅权越法”的弹劾,如同在他耳边敲响的一记警钟。他深知,自己这个“归降之臣”立下的功劳越大,在那些老秦勋贵和清流文臣眼中,便越是扎眼。陛下的信重是护身符,却也是催命符。
因此,他行事反而比在渭北时更加谨慎。关内侯的府邸门前,不见车水马龙,他也极少与朝中大臣私下往来,每日除了去均田司衙门处理公务,便是闭门读书,偶尔只与曹参、周勃等老兄弟小聚。
这一日,曹参来访,屏退左右后,低声道:“大哥,这几日有些风声不太对劲。”
刘邦放下手中的竹简,眼神锐利起来:“哦?什么风声?”
“有人在暗中查我们在渭北的事,特别是……关于那几个被‘病故’的赵府家奴,还有我们动用军中斥候监控赵家往来的事。”曹参眉头紧锁,“手法很老练,不像是赵家残余能搞出来的。”
刘邦沉吟片刻,冷笑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本想消停几日,看来有人不想让我安生。是朝中那几位,还是……宫里那位?”他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意指始终隐在幕后的陈平。
“不好说。”曹参摇头,“但来者不善。大哥,我们得早做准备。”
“准备?自然要准备。”刘邦眼中闪过市井摸爬滚打练就的精明,“他们想从‘法’上找我的麻烦,那咱们就陪他们玩玩‘法’。你去见陈稹,他现在是御史中丞,掌管弹劾,把这些风声,‘无意中’透露给他。记住,只说风声,不猜测,不攀扯。”
曹参会意:“陈稹性子刚直,若知有人因私怨干扰新政,必不会坐视。”
“正是要借他这把‘清官’的刀。”刘邦点头,“另外,让周勃把他手下那些在渭北立了功的弟兄们看紧点,该赏的赏到位,堵住他们的嘴。非常时期,别让人拿了把柄。”
就在刘邦暗中布置的同时,宣室殿内,扶苏也在听着陈平的密报。
“陛下,确有几路人马在暗中调查刘邦渭北之行的细节,主要集中在程序是否合规上。背后有御史台几位博士的影子,似乎……与太仆嬴倝府上有些往来。”陈平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扶苏轻轻敲着御案,脸上看不出情绪:“嬴倝……是个直臣,但直臣有时也最容易被人当枪使。还有吗?”
“此外,关东几位前来述职的郡守,近日与朝中几位老臣走动频繁,言语间对均田令推及关东,颇多忧虑。”陈平补充道。
扶苏嗤笑一声:“忧虑?是怕均田均到他们自己头上,还是他们背后那些姻亲故旧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殿侧那幅巨大的舆图前,目光落在关东广袤的土地上,“看来,光是杀一个赵闾,还不足以让所有人清醒。”
他沉默片刻,下令道:“继续盯着。刘邦那边……只要他不越线,就由他去。朕倒要看看,这潭水底下,还能冒出些什么。”
“诺。”
陈平悄无声息地退下。
扶苏独自站在舆图前,心中思绪翻涌。他想起前世贞观年间,推行新政时面临的巨大阻力,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那些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同的时空,同样的难题。
“陛下。”张良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奏疏,“这是臣与萧何拟定的,在关东推行均田的初步方略,请陛下过目。”
扶苏接过,却没有立即翻开,而是问道:“子房,你以为,如今朝中反对新政之声,根源在何处?”
张良略一思索,坦然道:“其一,在‘利’。均田、科举,触动了太多人的既得利益。其二,在‘疑’。许多老臣仍以旧秦眼光视事,对陛下所创新政,心存疑虑,恐其动摇国本。其三……”他顿了顿,“在‘人’。陛下重用刘邦、韩信等降臣,难免令一些自诩忠贞的旧臣心寒。”
“说得透彻。”扶苏点头,“利益之争,无可避免;疑虑之心,需以事实化解;至于这用人之道……”他目光深邃,“朕要用的是能做事、肯做事的人,而非只会守着祖宗成法的木偶。寒了的心,若不能为朕所用,朕又何须在意?”
他展开张良递上的方略,看了几眼,忽然道:“告诉萧何,在原定派遣度田使的基础上,加一条:令各郡推举通晓律法、熟悉民情的寒门士子三人,入京待选,充任度田使副手。朕,要听听不一样的声音。”
张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钦佩:“陛下圣明!此举既可广纳人才,亦可……分化地方。”
扶苏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棋盘已经铺开,他这位执棋者,不仅要落子,更要懂得如何利用棋盘上的每一分力量,甚至是那些看似敌对的暗流。
朝堂之上的风波看似平息,但水面之下的暗涌,却因为扶苏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步棋,开始转向更深处。一场围绕新政与旧制、中央与地方、寒门与豪族之间更为激烈的博弈,已然拉开了序幕。而刘邦,这位刚刚立下大功的“快刀”,在不知不觉中,已成了这场博弈中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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