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静静看着他:“陈副使以为当如何?”
“当立刻宣布:所有田亩纠纷,自即日起由度田使衙门统一受理,旧有乡规若与国法冲突,一律以国法为准!同时,派出人手,实地抽查屈氏田庄,敲山震虎!”
“然后呢?”刘邦问,“屈氏若反抗,咱们就动武?若不动武,他们阳奉阴违,咱们又当如何?颍川不是渭北,这里士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可以杀一个屈臼,但杀不完所有屈氏子弟,杀不完所有与他们关联的官吏、士绅。”
陈稹一时语塞。
“陈副使,我知你刚正。”刘邦语气缓和下来,“但治国如治水,宜疏不宜堵。屈氏现在摆出配合的姿态,咱们若强行硬来,有理也变没理。陛下要的是天下归心,不是天下离心。”
“可若一直如此温吞,新政何时能推行?”陈稹不甘。
“快了。”刘邦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就在此时,陆贾匆匆而入,手中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密信,面色凝重:“侯爷,薛郡急报。田儋三日前公开宣布,愿主动献出良田三千亩,以支持新政。献田仪式定于五日后,郡中官吏、士绅、百姓皆受邀观礼。”
“三千亩?”陈稹冷笑,“田氏在薛郡田产何止三万亩!这分明是作秀!”
“确是作秀。”陆贾点头,“但此秀做得高明。消息已传开,关东各郡都在议论,说田氏识大体、顾大局。若咱们在颍川对同样‘配合’的屈氏动武,相比之下,朝廷便显得不近人情了。”
刘邦接过密信细看,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好一个田儋,这是将军啊。屈氏在颍川用软刀子,田氏在薛郡唱高调,两边呼应,想把咱们架在火上烤。”
“侯爷,咱们该如何应对?”陆贾问。
刘邦沉吟片刻:“陆大夫,你文采好,替我拟一份贺信,以度田使衙门的名义,发往薛郡。称赞田氏‘深明大义,为国分忧’,并说待颍川事了,我必亲往薛郡,当面向田公请教‘化家为国’之心得。写得漂亮些,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陆贾会意:“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陈稹却不解:“侯爷,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
“这是把球踢回去。”刘邦笑道,“他田儋不是要名声吗?我给他,给得足足的。等我真的到了薛郡,他若只献这三千亩‘良田’糊弄事,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就是他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田儋这一手,倒是提醒了我。传令下去,三日后,在阳翟城外的官田举行‘示范清丈’,邀请郡中所有官吏、士绅、乡老现场观摩。让吴岩主持,就用他改良的新式丈量法和记账法。咱们也得让人看看,朝廷的新政,到底新在何处。”
陈稹眼睛一亮:“此法甚好!既可展示朝廷的公正与高效,也可让那些心中有鬼的人看看,在真正的法度面前,他们的那些伎俩是否还管用。”
“还有,”刘邦补充,“示范清丈后,宣布成立‘颍川田亩纠纷仲裁堂’,由度田使衙门、郡府、以及推举出的士绅代表共同组成,专门审理积年田土争议。陈副使,你任主审。”
陈稹精神一振:“下官必不辱命!”
“记住,”刘邦看着他,“仲裁堂要讲法,也要讲理。有些事,官府不好直接做的,让‘士绅代表’去做。有些话,官府不好直接说的,让‘士绅代表’去说。明白吗?”
陈稹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众人领命而去。刘邦独自留在房中,又展开那份神秘的竹简。烛光下,血手印显得格外刺目。
“屈臼啊屈臼,”他轻声自语,“你的体面,还能维持多久?送这份东西的人,是你屈家的仇敌,还是……你自家人呢?”
窗外秋风萧瑟,卷起庭院中的落叶。阳翟城的夜,平静之下,暗流越来越急。而刘邦知道,他抛出的“示范清丈”与“仲裁堂”,将是投入这暗流中的第一块石头。涟漪,很快就会扩散开来。
远在咸阳的扶苏,此刻也收到了陈平送来的最新密报。他看完颍川、薛郡两地的动向,微微一笑,在奏报上批了四个字:
“静观其变。”
棋局已开,各方落子渐疾。而这蜿蜒曲折的关东之行,真正的较量,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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