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在东海郡待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臧荼陪着他看遍了朐县附近的盐场、码头,甚至去了两次渔村。每到一处,臧荼都详细介绍:这片盐田年产多少,那个码头能泊多大船,这些渔民一年能打多少鱼……
表面上看,臧荼极其配合。盐场的账目按时移交,管事和账房都集合起来接受考核,连盐价都开始按朝廷议定的标准调整。
但刘邦知道,平静的海面下,暗流从未停止。
曹参派去调查徐大眼的人回来了,带回的消息让人心惊:这半个月,盐帮至少接了五批私盐,总数不下万斤。其中一批,就藏在离郡守府不到三里的一处货栈里。
“大哥,这徐大眼太嚣张了。”曹参压低声音,“就在咱们眼皮底下走私,这是打咱们的脸!”
“不是打咱们的脸,”刘邦看着窗外,“是打臧荼的脸。臧荼答应过禁私盐,徐大眼这么做,是在试探臧荼的底线,也是在试探咱们的耐心。”
“那咱们就干看着?”
“当然不。”刘邦转身,“证据收齐了吗?”
“齐了。时间、地点、接货的人、藏货的地方,都查清楚了。还有两个盐帮的小头目,愿意作证。”
“好。”刘邦点头,“今晚动手。”
“直接抓徐大眼?”
“不,先抓货。”刘邦道,“你带人去货栈,把私盐和人赃都拿下。动静弄大点,让全城都知道。”
“那臧荼那边……”
“我亲自去跟他说。”
入夜,刘邦带着陆贾去了郡守府。臧荼正在书房看海图,见他们来,有些意外:“侯爷这么晚来,有事?”
“有事。”刘邦坐下,“臧将军,本官接到举报,说城西货栈藏有大批私盐。将军可知此事?”
臧荼脸色微变:“末将不知。若真有此事,定严查不贷!”
“本官已派人去查了。”刘邦看着他,“不过臧将军,徐大眼是盐帮帮主,私盐走私,他脱不了干系。将军曾为他担保,现在怎么说?”
臧荼沉默片刻,道:“侯爷,徐大眼此人确实桀骜,但末将以为,他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此事或许有误会……”
“误会?”刘邦笑了,“那本官就和将军一起,去货栈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
臧荼无法推辞,只得起身:“末将陪同。”
货栈外,火把通明。曹参已经带人控制住了现场,几十袋私盐堆在院子里,几个盐帮的汉子被捆着跪在一旁。周围聚了不少百姓,指指点点。
看到臧荼来,一个被捆的汉子突然大喊:“将军!冤枉啊!这些盐是帮主让存的,说是……说是帮里自用的!”
臧荼脸色铁青。
刘邦走到盐袋前,划开一袋,抓起一把盐:“自用?这么多盐,够一个村子吃一年了。臧将军,你看这盐,成色比官盐还好,像是自用的吗?”
臧荼说不出话。
“将军!”又一声喊,徐大眼带着几十个盐帮的人赶到了。他独眼扫过现场,最后落在刘邦身上:“侯爷这是何意?我盐帮的货栈,说查就查?”
“本官奉旨禁私盐。”刘邦平静道,“这里查出私盐,自然要查。徐帮主,这些盐,是你的?”
徐大眼冷笑:“是我的又如何?朝廷还没正式专卖,我存点盐,犯哪条王法了?”
“私盐走私,扰乱盐政,依律当斩。”刘邦一字一句,“徐帮主,你不会不知道吧?”
“斩?”徐大眼哈哈大笑,“侯爷,东海有东海的规矩。你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不怪你。但你要动我,得问问我这几百号兄弟答不答应!”
他身后,盐帮的人齐刷刷亮出兵器。曹参这边,亲兵也拔刀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徐大眼!”臧荼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放下兵器!”
“将军……”徐大眼看向臧荼,独眼中带着不解和愤怒。
“我让你放下兵器!”臧荼厉声道,“朝廷禁私盐,是本将军亲口答应的!你顶风作案,还有理了?”
徐大眼愣了。他没想到,臧荼会站在朝廷那边。
“好……好!”徐大眼咬牙,“将军既然这么说,我认栽!但这批盐,是帮里兄弟的活命钱!侯爷要收,得给个说法!”
“说法?”刘邦上前一步,“私盐走私,本就是死罪。本官念你初犯,可以网开一面。盐没收,人可以不抓。但徐帮主,你得立下军令状,从今往后,盐帮不得再碰私盐。所有运盐事宜,需向官府报备,接受官府调度。”
徐大眼盯着刘邦,独眼中凶光闪烁。半晌,他啐了一口:“成!我立!”
“口说无凭。”刘邦看向陆贾。
陆贾早已准备好笔墨绢帛。徐大眼在众人注视下,歪歪扭扭写下军令状,按了手印。
“盐帮所有人,都按手印。”刘邦道。
盐帮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在徐大眼的瞪视下,一个个上前按了手印。
“臧将军,”刘邦转向臧荼,“盐帮是你担保的,这军令状,你也得签个名,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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