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下了三日,紫禁城的琉璃瓦被冲刷得泛着冷光,连带着宫道上的青石板都浸出湿冷的寒气。养心殿西侧的配房里,李德全缩在角落的旧木椅上,身上那件半旧的酱色绸缎褂子沾了不少泥点,头发也乱蓬蓬地贴在额角,早没了往日里总管太监的体面。
他面前的小炭炉只余几点火星,连手心里的热茶都凉得快。李德全捧着茶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却死死盯着门外那道被雨水模糊的光影——自那日太后以“办事不利”为由,褫夺了他的总管之职,将他贬到这偏僻配房当差,他就知道,自己这棵靠着太后的“树”,算是彻底倒了。
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沈砚。
前几日在御花园,沈砚看他的那眼,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得他后脊背发僵。他跟着太后二十年,从御膳房的小太监爬到总管的位置,见惯了宫里的阴私算计,自然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沈砚是什么人?那是从江南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新贵,连太后都要让三分的硬茬,如今自己失了势,沈砚若想报复,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李公公,外头有人找。”门外传来小太监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李德全的思绪。
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作镇定:“谁?”
“是……是沈大人身边的秦侍卫。”
李德全的心“咯噔”一下,手里的茶碗差点摔在地上。沈砚的人?是来传话,还是来……他不敢再想,深吸一口气,踉跄着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跟着小太监往外走。
秦侍卫就站在廊下,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着长刀,见了李德全,只是微微颔首:“李公公,我家大人在神武门附近的茶馆候您,说有要事相商。”
李德全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却不敢推辞。他知道,这是沈砚给的最后机会,若是不去,恐怕今晚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他匆匆回房换了件干净些的衣服,跟着秦侍卫出了宫。
茶馆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青衫男子,正是沈砚。他面前摆着一壶刚沏好的雨前龙井,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李德全一进门,就被他身上那股沉稳又锐利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脚步顿在原地,竟忘了该如何上前。
“李公公,坐。”沈砚抬眼,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德全僵着身子走过去,刚要落座,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却不敢有半分怨言。
“沈大人,老奴……老奴知道错了!”他磕了个响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往日里是老奴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求大人高抬贵手,饶老奴一条狗命!”
沈砚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落在他颤抖的背影上,没有说话。
李德全心里更慌了,他知道,光认错没用,沈砚要的不是道歉,是能让他放过自己的筹码。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嘶哑地说:“沈大人,老奴……老奴有一事相告,此事关系重大,或许……或许能帮到大人。”
沈砚这才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着,语气依旧平静:“哦?李公公但说无妨。”
李德全咽了口唾沫,眼神四处瞟了瞟,见周围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大人可知……昭华皇后的死?”
“昭华皇后?”沈砚眉梢微挑。昭华皇后是先帝的发妻,也是当今太子的生母,二十年前突然病逝,对外只说是染了急病,可宫里一直有流言,说皇后的死不简单。只是此事过去太久,又涉及先帝和太后,没人敢深究。
“是,就是昭华皇后。”李德全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像是提起了什么禁忌,“当年皇后娘娘薨逝,对外说是急病,可老奴……老奴亲眼所见,是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下的手!”
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盯着李德全:“你这话可有证据?”
“有!有!”李德全忙不迭地点头,“当年老奴还在御膳房当差,有一次给太后送宵夜,正好听见太后和她的贴身嬷嬷说话,说皇后挡了她的路,留不得。后来没过多久,皇后就染了‘急病’,太医院的院判明明查出来是中毒,却被太后以‘妖言惑众’为由,杖责三十,贬到了太医院的药房,再也不许出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皇后娘娘生前最爱的一支金步摇,在她薨逝后,就出现在了太后的妆奁里。老奴当时觉得奇怪,却不敢多问,直到后来爬到了总管的位置,才敢悄悄打听,那支步摇,是先帝赐给皇后的定情之物,皇后从不离身。”
沈砚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昭华皇后的死,他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背后真的和太后有关。若是能证实此事,太后的地位必然会动摇,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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