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双赴美之事定了下来,白颖宇第一件事便是挑选护卫。思来想去,护卫队里的李猛、赵虎最合适——两人原是义和团溃兵,跟着季宗布练了几年,枪法准、身手硬,更重要的是性子耿直,靠得住。
“李猛、赵虎,”白颖宇把两人叫到跟前,“景双去美国,你们俩跟着去,护他周全。到了那边,一切听他安排,机灵点,别惹麻烦。”
李猛性子憨直,抱拳道:“三爷放心,就是豁出命,也得护着少爷!”
赵虎也道:“您只管吩咐,我们绝不含糊。”
白颖宇点点头,又道:“你们的家眷,我让人接到海淀庄子上,吃穿用度都按护卫队管事的标准来,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全由白家担着。”
这话一出,两人眼眶都热了。他们知道,这既是体恤,也是托付——家眷在白家手里,他们便绝无二心。
“谢三爷!”两人重重叩首。
安顿好护卫,白颖宇让人去请英国商人汤姆逊。这位洋商常年往来于中英,人脉广,尤其在美国商界有些门路。
“汤姆逊先生,好久不见。”白颖宇笑着递过一杯威士忌,“有件事想托你帮忙。”
汤姆逊晃着酒杯,蓝眼睛里闪着精明:“白三爷的事,我自然尽力。是织布机又要添新样式了?”
“不止。”白颖宇道,“犬子要去美国耶鲁读书,想请你介绍些美国商会的朋友,在那边照拂一二。另外,我想从美国订一批新式纺织机械,最好是能带动细纱效率的那种。”
汤姆逊哈哈一笑:“这有何难!美国的‘北美纺织同业公会’在京城有个联络处,负责人叫约翰·洛克,是个爽快人,我跟他熟。我去打个招呼,别说照拂令郎,就是入学的事,他也能帮着疏通。”
他又拍着胸脯道:“机械更简单,公会里就有会员做这个,价钱公道,运货也快。白三爷是我们的老主顾,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白颖宇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让人取来五千两银票,塞给汤姆逊:“一点小意思,麻烦先生了。”
汤姆逊也不推辞,收了银票道:“包在我身上!约翰下周会来京城,我让他亲自登门拜访,跟你细谈。令郎去耶鲁,他会安排好宿舍、引荐教授,保管周到。”
送走汤姆逊,白颖宇把白景双叫到书房,神色凝重了些:“到了美国,别只顾着读书。汤姆逊介绍的商会是明面上的路数,暗地里,你得先去唐人街,找当地的华人帮派。”
白景双一愣:“帮派?”
“对。”白颖宇道,“李猛、赵虎虽是好手,但在异国他乡,没个地头蛇帮衬,寸步难行。唐人街的帮派熟悉当地规矩,能处理些明面上不好办的事。你带些银子去,打点好帮派头目,让李猛、赵虎加入进去,既是立足,也能帮你打探消息。”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记住,钱要花在刀刃上,让他们既怕你,又敬你。但别卷入帮派火并,咱们要的是安稳,不是惹祸。”
白景双虽觉得新鲜,却也明白父亲的深意,点头道:“儿子记下了。”
几日后,约翰·洛克果然登门。这位美国商人身材高大,说话直来直去,当场敲定了纺织机械的型号和价格,又拍着胸脯保证,白景双到了美国,从码头接站到耶鲁入学,全程由他的人陪同,绝不会出岔子。
“白先生放心,美国是个讲究实力的地方,您有这么大的产业,令郎又去名校读书,自然会受尊重。”约翰笑道,“我在纽黑文有处宅子,离耶鲁近,让令郎先住那里,熟悉环境。”
白颖宇对此很满意,又追加了一批订单,把预付款提至三成。
出发前一夜,白颖宇最后叮嘱白景双:“到了那边,多听、多看、多学。纺织技术、商业模式、甚至是美国的律法,都要留心。李猛、赵虎的家眷我会照看好,你只管放开手脚。缺钱了就发电报,家里给你送。”
白景双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爹,您也多保重。”
三日后,天津港的邮轮鸣响了汽笛。白景双站在甲板上,身后是背着长枪的李猛、赵虎,手里攥着父亲十万两白银兑换的八万美元和汤姆逊写的引荐信。海风卷起他的衣角,远处的海岸线渐渐模糊。
他知道,这一路不只是求学,更是父亲布下的一盘大棋——白家的产业,要借着这船,驶向更远的大洋了。
海淀庄子里,李猛、赵虎的家眷正收到新做的棉衣,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白颖宇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眼神沉静。把家眷放在眼皮子底下,既是承诺,也是约束,乱世之中,人心隔着肚皮,不得不防。
而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汤姆逊订的机械要催,景武在小站的打点要跟进,粮行和织布厂的扩张也得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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