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声极其微弱的呓语打断我的思绪。
我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托起他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他无意识地吞咽着,喉结滚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喂完水,我试图将他放回枕上,他却像是寻求热源般,无意识地侧过头,脸颊轻轻蹭过我的手腕,恰好压在那圈青紫的淤痕上。
细微的刺痛传来。
我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就那样靠着我的手腕,呼吸似乎变得更加安稳了些许。
一种极其异样的、酸涩而柔软的情绪,毫无预兆地击中了我。像是最坚硬的冰层下,忽然涌过一道暖流。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弹,任由他就这样靠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他的体温似乎又有些升高,睡得不安稳起来,眉心紧蹙,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嘴唇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母后……”
“……别怕……”
“……冷……”
断断续续的词语,破碎而痛苦。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只是一个在病痛和噩梦中挣扎的、孤独的人。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揉搓着,又酸又胀。下意识地,我伸出另一只手,极轻地、小心翼翼地,抚平他紧蹙的眉心。
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烫人。
他似乎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安抚,呓语渐渐低了下去,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朝着我手腕的方向又贴近了些许。
我就这样跪坐在榻边,一手被他无意识地枕着,另一手极轻地拍着他的手臂,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灯火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没有算计,没有恐惧,没有身份地位的云泥之别。只有这间被危机重重包围的屋子里,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漫漫长夜里,汲取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实的暖意。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醒来时,天光已微微透过窗纱。
我发现自己竟伏在榻边睡着了,而我的手腕……依旧被他枕在颊下。淤痕周围被他滚烫的体温焐得发热,那轻微的刺痛感依旧清晰。
而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血丝未完全褪去,带着大病初愈的疲惫和虚弱,却不再有昨日的疯狂与戾气,只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沉静的、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滞。
我的脸颊猛地烧起来,心跳骤停,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手。
他却先一步松开了力道。
我慌忙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手腕又酸又麻,那片青紫在他目光下无所遁形。
“殿下……您醒了……”我声音干涩,低下头,不敢看他,“民女……民女去唤李管事和太医……”
我转身欲逃。
“站住。”
他的声音传来,依旧沙哑,却恢复了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的脚步钉在原地。
“过来。”
我僵硬地转过身,挪回榻边,垂着头。
“手。”他命令道。
我一怔,迟疑地伸出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腕。
他目光落在那圈清晰的青紫指痕上,眸色骤然深了下去,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他抬起手,指尖微颤,似乎想碰触那伤痕,却在半空停住,缓缓攥成了拳。
“……疼吗?”他问,声音低沉沙哑。
我猛地摇头:“不……不疼……”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恢复了平时的冷定,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昨夜之事,”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出了这扇门,忘干净。”
“……是。”
“镇北侯的消息,孤自有计较。你只需如常做事,不必理会外界风雨。”
“……是。”
“至于你……”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我的手腕,语气莫测,“‘绩效考绩’的章程,五日内,孤要看到最终版。”
他竟还记得这个?在经历如此剧变之后?
“……是。”我低声应下。
“下去吧。”他挥了挥手,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极其疲惫。
我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书房。
走到廊下,清晨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手腕上的淤痕依旧清晰,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和榻边诡异的温情,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李管事早已候在外面,见到我,快步上前,低声道:“姑娘辛苦了一夜,快去歇息吧。这里交给老奴。”
我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殿下他……真的无碍了吗?”
李管事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缓缓道:“殿下的身子……这次损伤不小,需得静养一段时日。但……朝局不等人啊。”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姑娘,如今这别院,乃至整个东宫,都系于殿下一身。殿下信重姑娘,姑娘……好自为之。”
我心中一凛,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风雨欲来,而我,已在这艘船上,无处可退了。
接下来的几日,别院外松内紧,暗流涌动。萧玄曜在书房静养,不见外客,所有政务皆由心腹秘密传递处理。
我则将自己关在西厢房,日夜不休地完善那份《东宫属官考绩评核疏议》。每一次落笔,都感觉沉甸甸的,仿佛写的不是章程,而是某种……未来的走向。
偶尔,李管商会送来一些滋补的汤药,说是殿下赏的。有时,还会附带一两句关于章程条款的、极其简短的询问或批示,精准老辣。
我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声的、诡异的默契。
第五日傍晚,我终于将最终版的章程誊写装订好,由李管事送入了书房。
不久,李管事回来,带来了萧玄曜的口信。
“殿下说,章程可用。明日朔望朝会之后,便会于东宫先行颁布试行。”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真的要做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
“殿下还让老奴问问姑娘,”李管事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这考绩之法,首重‘公允’二字。姑娘以为,由何人主导初评,最为‘公允’?”
这是在问我要权?还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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