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入体的瞬间,世界失声。
不是真正的寂静,而是感官被过于庞大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丧失了处理外界信号的能力。萧玄曜惊怒的吼声、汐月的尖叫、皇冠幻影那撕裂灵魂的尖啸、混沌暴动的轰鸣……所有这些都变成了遥远背景里扭曲的杂音。
我的意识被狠狠拽向体内,坠入那片光暗疆域的最深处。
原本泾渭分明的银色星辰原核与漆黑暗之本源,此刻被一道“桥梁”粗暴地连接了起来——那道桥梁,正是刚刚没入的源海之心碎片所化的纯净流光。它像一根烧红的铁钎,刺穿了星辰之力构筑的层层封印,直接楔入了暗之本源的核心!
预想中天雷勾动地火的爆炸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诡异、更令人恐惧的对峙与渗透。
暗之本源,那代表着吞噬、湮灭、万物终结的深邃黑暗,像被惊动的古老凶兽,骤然收缩,然后爆发出滔天的黑潮,试图将这块“异物”吞噬、分解、化为己有。黑暗所过之处,连我自身的经脉、血肉都传来被腐蚀消融的剧痛。
而源海之心碎片,那纯净的源初之力,面对黑暗的侵蚀,既不激烈反抗,也不轻易同化。它只是静静地散发着温润而坚韧的光晕,那光晕看似柔和,却蕴含着世界诞生之初最根本的“存在”法则。黑潮冲刷在光晕上,如同海浪拍击礁石,礁石岿然不动,海浪却悄然被抚平了部分暴戾,甚至……从中剥离出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杂质”?不,那不是杂质,那是被黑暗吞噬、扭曲后,原本属于万物生灵的生命印记与规则碎片!
两者接触的边缘,形成了一个不断湮灭又不断新生的奇异界面。黑暗试图吞噬光明,光明却在净化黑暗,并从黑暗深处打捞出被掩埋的“真实”。这个过程缓慢、痛苦,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直指本质的平衡感。
我的身体成了这两股至高力量博弈的战场。经脉在撕裂与修复间循环,灵魂在极致的冰冷吞噬与温暖的源头呼唤中被反复拉扯。更可怕的是,随着它们的碰撞,海量的、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与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我的意识防线。
我看见……无边黑暗中,最初的一点“奇点”迸发出无法形容的光,分化万千规则,演化诸天星辰……
我看见……辉煌的远古神庭,众神行走于大地与海洋,其中一道手持三叉戟、头戴珊瑚冠冕的巍峨身影格外清晰,祂的气息与萧玄曜此刻拥有的海神之力同源,却浩瀚如宇宙……
我看见……光明的神庭深处,不知何时悄然滋生出一缕阴影,起初微不足道,却贪婪地汲取着负面情绪与毁灭规则,逐渐壮大……
我还看见……一片深邃美丽的星海骤然破碎,无数星辰哀嚎着熄灭,核心的精华被强行抽取、污染,最终化作一片冰冷死寂的“幻光星海”……那抽取与污染的力量,带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永黯”气息……
无数断裂的画面、破碎的声音、混乱的时空场景在我脑中爆炸。这是源海之心碎片漫长岁月中记录的宇宙变迁,也是暗之本源吞噬万物后残留的、未被完全消化的“记忆残渣”。它们混杂在一起,互相印证,又互相矛盾,几乎要将我的自我意识冲散、同化。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人格”即将溶解在这记忆洪流中时,一个异常清晰、连贯的场景,强行抓住了我濒临涣散的注意力。
那似乎是一处位于无尽深海的、由发光水晶和古老珊瑚构筑的圣坛。圣坛中央,悬浮着的正是——完整的、散发着柔和瑰丽光辉的源海之心!它比我们得到的碎片大得多,是完整的晶体,美得令人窒息。
圣坛前,站着两个人。
一位是身穿繁复华丽鲛绡皇袍、头戴简易潮汐头冠的女性鲛人。她容颜绝美,气质高贵中带着慈悲与睿智,眉宇间与汐月有五六分相似,但更加威严成熟。她双手捧着源海之心,眼神充满敬畏与虔诚。
她的对面,站着一位人类男子。他身着朴素的深蓝色长袍,长发随意披散,面容看不真切,似乎笼罩在一层时光的薄雾中,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又深邃如渊海。他正对着鲛人皇说着什么。
画面无声,但我却“听”懂了其中蕴含的、直达灵魂的意念波动。
鲛皇:“……尊驾以此无上圣物相托,我族惶恐。深海子民,当真能担此‘守望’之责?”
人类男子:“心之所向,无关种族。汝族生于斯,长于斯,血脉中已蕴有一丝源海共鸣。此心乃‘钥匙’,亦是‘镜鉴’。守望它,便是守望这片海域的本真。它会庇佑汝族昌盛,亦会映照汝族本心。切记,皇权之重,在于护佑,而非占有;冠冕之辉,当源于民心,而非外物。”
鲛皇深深躬身:“谨遵教诲。我以血脉与魂灵立誓,鲛人皇族世代守护源海之心,不离深海,不渝初心,直至……‘承载者’再现,归还此心于源流。”
人类男子微微颔首,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誓言已成,因果已系。未来某一日,当黑暗侵蚀皇冠、初心蒙尘之时,‘承载者’会穿越星海与尘埃而来……届时,亦是汝族救赎之机。”
画面中,鲛皇郑重地将源海之心安置于圣坛之上。人类男子的身影彻底消散。
场景骤然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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