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屿的黎明,浸在一种病态的暗红里。
星眠谷位于岛屿中央山脉的背阴处,常年被浓雾笼罩,寻常族人严禁靠近。此刻,谷口原本用以警示和微弱隔离的珊瑚符文石柱东倒西歪,断裂处滋生出暗红色的、类似苔藓的星瘴结晶。
更浓稠的、如同血浆混合了星尘的雾气,正从谷内深处不断涌出,即便站在谷口数十丈外,也能感受到那股直逼灵台的狂躁与侵蚀感,呼吸间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岩伯调集的二十名碎星屿最精锐的战士,身披镶嵌了抗瘴珊瑚片的特制皮甲,手持骨矛与珊瑚盾,在谷口外围结成严密的防线。他们脸色凝重,眼神却坚定,显然都明白身后家园面临的威胁。
珊瑚婆婆在几名女医者的搀扶下,于稍远一处地势较高的岩石上布下了一个简易的净化法阵,淡蓝色的水光如薄纱般笼罩小片区域,为即将进行的封印提供相对“干净”的后方。
陈锋被安置在谷口正前方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上。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布衣,断臂处的绷带雪白刺眼。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异常清明,甚至有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萧玄曜站在他身侧,海神戟插在一旁,正将自身精纯的龙气缓缓渡入陈锋体内,为他梳理残破的经脉,激发最后潜能。
我、汐月以及昏迷的墨鳞留在听涛阁。我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移动,汐月需要照看我和墨鳞,同时维持听涛阁的防护。岩伯留下了四名战士守卫阁楼。
我盘膝坐在窗边,努力将感知延伸向星眠谷方向。距离太远,只能隐约捕捉到那边混乱而压抑的能量场。体内,那银色小漩涡的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对远处同源而狂暴的星核力量产生了本能的“警惕”与“吸引”两种矛盾反应。源海碎片依旧静静散发着温润光芒,如同定海神针,稳住我心神不乱。暗之本源的侵蚀则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被谷底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吸引了部分“注意”。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每一息都像被拉长。
约莫半个时辰后,星眠谷方向,骤然传来一声清越悠长、却带着无尽寂寥意味的剑鸣!
那声音直接响彻在所有关注者的灵魂层面!即便隔着这么远,我也感到心神一震,体内银色小漩涡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意境”从谷口弥漫开来。那不是强大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概念性的笼罩——寂静、封绝、归墟。仿佛那片空间,连同其中翻涌的星瘴,都被强行拖入了一种“万物寂灭、时光停滞”的状态。
是陈锋的“星寂剑意”!
我仿佛能看到那样的画面:重伤残躯的陈锋,以指代剑,以残存的全部生命精气与魂力为引,点向那道撕裂的封印裂缝。没有华丽的剑光,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令万物“归于寂灭”的意韵,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渗透进裂缝的每一寸边缘,强行将那些狂躁外溢的星瘴“冻结”、“凝固”,并在裂缝表面编织出一层由寂灭剑意构成的、脆弱却坚韧的“冰壳”。
谷口翻涌的暗红色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凝滞,最后仿佛凝固的琥珀,停滞在半空中。那令人心悸的狂躁波动,也被极大压制。
成功了?至少暂时封住了!
我心头一松,但随即又揪紧。陈锋呢?施展这种代价巨大的剑意后,他怎么样了?
几乎在剑意达到顶峰的瞬间,我腕上的海藻舟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翠绿光芒!这一次,不再是微烫,而是灼热!一道清晰的、带着急切与渴望的意念,如同初生婴儿的啼哭,直接冲入我的脑海:
“饿……好吃……那边……”
是海藻舟!不,更准确地说,是海藻舟内部,那个因吸收了翠烟岛星尘藻能量而产生异变、一直沉寂“消化”的灵性意识,此刻竟然苏醒了!而且,它对星眠谷方向被“星寂剑意”暂时封住、但本质依旧存在的星瘴,产生了强烈的“食欲”!
这变故完全出乎意料!海藻舟之前对星尘藻能量是渴望,但此刻对星瘴却是“饥饿”?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苏醒的舟灵已经自主行动起来!翠绿光芒从我手腕涌出,迅速在身前勾勒出海藻舟的虚影。这虚影比之前凝实了许多,藤蔓更加粗壮,叶片上闪烁着点点暗红星芒,整体透着一股妖异而旺盛的生命力。它轻轻一颤,一道翠绿中带着星芒的细长藤蔓虚影,如同灵蛇出洞,无视了空间距离,朝着星眠谷方向疾射而去!
“海藻舟!回来!”我大惊失色,试图用意念阻止。但舟灵初醒,意识懵懂而强烈,根本不理睬我的呼唤。
那道藤蔓虚影速度极快,眨眼间就穿透了听涛阁的墙壁,没入外部晨雾之中,直奔星眠谷!
我心急如焚,这变故若干扰了陈锋的封印,或者激怒了谷底那星核残片,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海藻舟是我重要的依仗和澜婆的馈赠,绝不能有失!
“汐月!看着墨鳞!”我对惊愕的汐月喊了一声,也顾不得体内伤势和虚弱,强提一口气,扶着墙壁挣扎站起,踉跄着冲出听涛阁,朝着星眠谷方向追去。
体内经脉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我咬牙硬撑。四名守卫战士想阻拦,见我神色惶急,又得到过岩伯不得干涉我们行动的模糊指令,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其中两人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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