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两三个时辰,齐彯衣裳汗得透湿。
没用晡食,便靠在车厢一角睡去。
老金替男子裹好伤,拢起火盆。
男子额头滚烫,肩、腿两处的箭镞俱是深陷进肉里,齐彯费了半天劲儿才替他拔出。
可若不及时用药退热,他就是能挺过这段高热,醒来脑子也得烧坏。
老金背抵车门坐下,面前摆着小炉,壶里浸着周全备下的治伤寒的药材。
眼下缺医少药,顾不得许多。
他也没叫醒齐彯,自作主张,死马当活马医,先把药材熬上。
目光从陌生人身上移开,扫过齐彯疲惫的睡颜。
低声道:“齐彯取出了箭镞,他还能喘气,小泥鳅,你说,这人要不要救到底呢?”
车外短暂沉默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夜里看不清路,车里还有伤患,不宜颠簸,马车走得很慢。
老金同邱溯明二人轮流驾车,连夜赶路。
彤日刺破旷野,齐彯被刺眼的红光扰醒。
马车里暖融融的混着药香,夜里汗湿的里衣不知何时晾干,耳边依稀听闻车轮滚行的咯吱声。
睁开眼,旁边黑影晃动,衣料摩擦的声音伴着敲竹声。
他偏头看去,老金左手托竹碗,右手捏着勺柄在给那人喂水。
余光瞥见齐彯醒来,且不理会。
依旧专心做着手里的事,揭开男子额上浸湿的布巾,慢条斯理贴上手背去探。
少顷,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转身向齐彯道:“夜里他高热不退,我自作主张煎了贴伤寒方,分作三次喂下,这会儿额头不算太烫,想来人也快醒。”
“有劳。”齐彯点点头,见那人睡得安详,似乎确有好转。
他起身揭开帷幔,往外看去。
四野茫茫,旭日映出远处山形起伏。
“这人中了箭,不急着取出箭镞疗伤,竟还纵马赶路,要不是运气好被咱们遇见,昨夜在野地里躺上一宿,今早山头上的秃鹰就能嗅见味来开食……”
“马车怎么在往西北走?”齐彯头脑慢慢清醒。
“哦,他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下了。
“不过,还得对症下药,才能把身上的热退清。
“我让小泥鳅找路,去边民聚居处的草市,看看能否找些草药替他医治。
“如能找见医工,再替他好生瞧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喽!”
齐彯决定救人,断然不肯徒劳无功,怎么着也要把人救活。
老金自信他的处置没有差错,不觉提高了嗓门儿。
如他所料,齐彯没有异议。
是得寻个可靠的地方安置此人……
赶路要紧,他们还得尽快追上粮车才行。
齐彯沉默地思索着,老金识相地闭嘴等待,安静下来的车里忽然有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救……救……”
闻声,齐彯连忙望了过去。
男子微张的嘴在翕动,“……救、救……人……”
老金显然也觉察到异样,回头看向躺着的人。
“他在说什么?”齐彯拧眉看向老金。
老金也想知道,光记得模糊听见个“冷”字,遂加以揣测道:“他说,他、冷……吧。”
车里炭盆里还有火,不算太冷。
可对伤众虚弱的人来说,一点冷也要比旁人冷上三分,难道他真的在说“冷”?
不对!
齐彯靠到跟前,双目盯着苍白的唇,凝神静听。
“救、人……”
男子两眼惺忪,依稀看到光亮处模糊的人影,声音虚弱得剩下气音。
这一次,老金也听清了,小声道:“他要救人?”
齐彯倾身往前凑,循循问道:“救谁?”
男子似是用尽了气力,齿缝里艰难蹦出两个字,就又大口喘起气来。
“你想救谁?”
耳边陌生的声音一字一字听入心中。
男子急切地想要回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愈发地心焦火燎。
不能死!
不行,我还不能死。
我死了……没人去救公子,他会死在那些人手里的!
浑浑噩噩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上到处都在痛,有几处时不时抽痛一下,像被针扎一样。
好在,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想活下去,就得忍受这无尽的疼痛。
他还不能死,他的话被人听到了,他得把话说清楚。
尽管没有太多的力气支撑下去,但心底那一线清明无时不在提醒着他——
越晚,公子就越危险。
羌人恨他入骨,落进他们手里,他会死的。
男子身上还有低热,意识仍昏沉。
见问不出什么,齐彯不再执着追问,转身同老金说话。
“人快醒了……老金,朝食就拿粟米熬些羹汤,等醒了也喂他喝些……”
男子虚弱得很,翕张着嘴,一直在用力地重复吸气、呼气的动作,不敢松懈毫分。
这样做很累,可他不想死,他得活,他要活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的话声渐渐清晰。
男子终于调整好气息,呼吸不再艰难,眼前模糊不清的画面也变得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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