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深,府内的桃花、海棠次第开放,本该是一派明媚景象,但一股莫名的燥热与压抑却笼罩着荣国府,连枝头的鸟雀都显得聒噪不安。
凤姐小产卧病已近一月,虽经精心调养,面色不再那般骇人,但元气大伤后的虚弱是显而易见的。
如今已能勉强靠坐在床头处理些不得不经手的紧要事务,只是说不了多久话便会气喘,额角渗出虚汗,那双向来锐利的凤眼也失了往日逼人的光彩,添了几分病弱的柔顺与挥之不去的忧虑。
这日午后,她正由平儿伺候着喝药,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压抑而急促的骚动,隐约夹杂着低呼与啜泣。
凤姐执汤匙的手一顿,与平儿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
外头怎么回事?凤姐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
平儿正要出去探问,只见林之孝家的脸色煞白,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带着哭腔颤声道:二奶奶!不好了!天塌了!江南。。。江南甄家被抄了!
一声,凤姐手中的药碗脱手跌落,浓黑的药汁泼洒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污渍。
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褪得比身上的中衣还要白。
(甄家!那可是老太太的娘家,世代勋贵,与贾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甄家!竟。。。竟真的。。。)
你。。。你说清楚!凤姐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紧紧抓住床沿,指节泛白。
林之孝家的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刚。。。刚传来的消息,千真万确!说是。。。说是结党营私、贪墨亏空。。。圣上震怒,已经下旨查抄了!男丁下狱,女眷没官。。。完了!全完了!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炸懵了荣国府上下。
恐慌如同瘟疫般急速蔓延。
原本还在为凤姐病倒后权力真空而暗中较劲的各房,此刻全都慌了神。
贾赦院里一片死寂,贾政在书房里焦灼地踱步,连连叹气。
王夫人吓得捻断了佛珠,直奔贾母上房。下人们更是人心惶惶,交头接耳,仿佛末日将至。
贾琏此时也不知从哪个外室宅院或是赌场酒局被惊动了回来,一脸宿醉未醒又混杂着惊惶的狼狈。
他冲进凤姐房里,也顾不上问候病情,只搓着手,焦躁地来回走动,嘴里念念叨叨:这可如何是好!甄家。。。甄家怎么就。。。咱们家会不会。。。唉!他看向凤姐,眼中满是依赖与无措,奶奶,你可得拿个主意啊!
凤姐看着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心头火起,却又浑身无力,只冷冷道:二爷这会儿知道着急了?平日里让你多留心外头的事,多结交几个有用的,你只当耳旁风!如今我能有什么主意?我自身都难保!一句话噎得贾琏讪讪的,更加六神无主,跺了跺脚,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贾母处已然乱成一团。
老人家听闻这晴天霹雳,惊痛交加,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厥过去,慌得鸳鸯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参汤,哭喊声一片。
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并李纨、探春、宝钗、黛玉等众姐妹都赶了过去,荣庆堂里哭声、劝慰声、焦急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往日簪缨世家的体面与秩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大难临头的仓皇与无助。
凤姐挣扎着想下床去贾母处,却被平儿死死按住:奶奶!您自个儿的身子还要不要了!您现在过去,除了添乱,又能顶什么事?
凤姐颓然跌坐回去,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鬓发。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消息意味着什么。
甄家与贾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老亲,甄家被抄,贾家岂能独善其身?
这分明是山雨欲来,不,是风暴已至的前兆!
她想起自己病倒前查账时那触目惊心的亏空,想起外面那些越来越紧的风声,想起忠顺王府虎视眈眈的传闻。。。以往还存着几分侥幸,指望能撑一时是一时,如今这侥幸被现实击得粉碎。
(完了。。。真的完了。。。甄家就是前车之鉴!下一个,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们了!巧姐。。。我的巧姐。。。)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四肢百骸都冷得发颤。
那个未出世孩子的夭折之痛,在此刻家族覆灭的危机面前,竟显得渺小而私人。
她现在满心满眼,只剩下巧姐那张稚嫩无知的小脸。
贾府一旦被查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她一个病弱的母亲,一个失势的罪臣家眷,拿什么保护女儿?
那些偷偷为巧姐置办的田庄铺面,在真正的狂风暴雨面前,又能支撑多久?
会不会被一并查抄?
会不会被族中虎视眈眈的亲戚侵吞?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紧迫感,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脏。
接下来的两日,荣国府彻底陷入了混乱与颓败的气氛之中。
往日门庭若市的景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门可罗雀。
前来拜访的官员勋贵几乎绝迹,仿佛贾府一夜之间成了瘟疫之源。
府内,仆役们偷懒耍滑、甚至偷窃财物的事情陡然增多,管事们弹压不住,也不敢过于严苛,生怕激出变故。
账房那边更是雪上加霜,几处重要的庄子、铺面要么递来歉收减租的帖子,要么干脆音讯全无,显是见风使舵,各自寻退路去了。
公中的银钱流水般出去,进项却几乎断绝,眼见着就要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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