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以及凤姐那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的声音:“外头。。。吵吵什么?!我还没死呢!谁。。。谁敢在我院子里撒野?!”
话音未落,暖阁的门帘被一只枯瘦颤抖的手掀开。
凤姐竟由一个小丫鬟颤巍巍地搀扶着,强撑着走了出来!
身上只穿着寝衣,外面胡乱披着一件厚斗篷,头发松散,面色灰败如鬼,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双向来精明锐利的丹凤眼,此刻燃烧着两簇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住了周瑞家的和那几个婆子。
周瑞家的和婆子们见到凤姐竟然出来了,都是一惊,气势不由得矮了三分。
周瑞家的连忙挤出一丝假笑:“给二奶奶请安。惊扰了二奶奶养病,实在是罪过。只是。。。太太有令,这晴雯冲撞贵妃丧仪,命即刻撵出府去,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冲撞丧仪?”凤姐喘着粗气,靠在门框上,声音沙哑却带着冷笑,“我怎么不知道?晴雯这几日一直在帮我料理事务,谨慎得很!倒是你们,在贵妃丧期,在我这病人院子里喊打喊杀,惊扰亡灵,这才是真正的冲撞!咳咳咳。。。”她一阵猛烈的咳嗽,几乎喘不上气,平儿趁机挣脱开,连忙上前扶住她,替她拍背。
凤姐缓过一口气,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周瑞家的:“回去禀告太太,就说我说的!如今府里正值多事之秋,元妃娘娘的丧事千头万绪,宫里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宝玉房里、老太太屋里,还有各处迎来送往,哪一处离得了得力的人手?晴雯是我使唤惯了的人,针线、理事都是一把好手,如今正要她帮着打理丧仪杂事,这个时候把她撵了,是存心要让娘娘的丧事办得不周全,让外人看我们贾府的笑话吗?!”
她这一番话,句句占着“大局”,抬出“贵妃丧事”和“贾府体面”这两面大旗,直接将王夫人“冲撞丧仪”的罪名顶了回去,反而给周瑞家的等人扣上了“惊扰病人”、“影响丧事”的帽子。
周瑞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凤姐病成这样,还能如此犀利地反击。她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可是太太的命令。。。”
“太太那里,我自会去分说!”凤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你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耽误我给娘娘尽孝办事!”她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积威已久的震慑力。
周瑞家的被噎得哑口无言,看着凤姐那虽然病弱却依旧凌厉的眼神,以及旁边虎视眈眈、恨不得扑上来的平儿,还有那个自始至终冷静得可怕的晴雯,她知道今日怕是难以成事了。
凤姐毕竟是管家奶奶,积威犹在,而且她抬出的理由,确实让人难以强行驳斥。
她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晴雯一眼,终究不敢真的在凤姐院子里动手硬抢,只得悻悻地对婆子们挥挥手:“我们走!”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二奶奶既如此说,奴才这就去回禀太太!只是太太若怪罪下来。。。”
“一切有我担着!”凤姐冷冷道。
周瑞家的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凤姐粗重的喘息声和平儿低低的啜泣。
凤姐强撑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全靠平儿和那个小丫鬟死死架住。
“奶奶!您怎么样?”平儿泪如雨下,声音颤抖。
凤姐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一旁的晴雯。
四目相对,一个是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耗尽心力维护的疲惫与决绝,一个是历经巨变、冰封内心后沉淀的冷静与感激。
“你都。。。看见了?”凤姐声音微弱。
晴雯上前一步,深深一福,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奴婢谢二奶奶救命之恩。”
她知道,凤姐此举,不仅仅是保下了她,更是赌上了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和健康,公然违逆了王夫人。
凤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救命?呵。。。不过是。。。暂缓片刻罢了。她既动了这个心思。。。就不会轻易罢休。你。。。你自己,要好自为之。”她的话意味深长,充满了未尽之语。
晴雯抬起眼,迎上凤姐的目光,那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对方的影子。
“奴婢明白。”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更大的风暴,已然迫在眉睫。
王夫人的杀招虽被挡回,但双方的矛盾已彻底摆上了台面。
晴雯知道,自己留在贾府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而凤姐,为了护她这一下,恐怕也耗尽了最后一丝与王夫人周旋的余地。
主仆三人站在寒风尚未散尽的院子里,相顾无言,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那是对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最终命运的清醒认知,以及在这认知之下,被逼到绝境后,殊死一搏的决绝。
东小院暂时的安宁,不过是暴风眼中,那短暂而虚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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