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凛冽的寒风卷过潇湘馆外的几竿翠竹,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凄清。
紫鹃一早便悄悄递了信儿到怡红院,只说“姑娘请晴雯姐姐得空时过来一趟”,语气虽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迫。
晴雯心知肚明。
她简单交代了麝月几句,便匆匆赶往潇湘馆。
一路上,她的心绪并不平静。与黛玉这些年的交往,早已超越了寻常主仆。
她们是诗稿的知音,是困境中的慰藉者,是彼此在这沉闷府邸中,少数能窥见对方真实灵魂的人。
今日一去,或许便是诀别,这沉重的认知让她步履维艰。
踏入潇湘馆,药香与墨香混合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却带着一股诀别的悲意。
紫鹃红着眼圈迎上来,低声道:“姑娘在里间等你。”
她掀开暖阁的软帘,示意晴雯进去,自己则守在外间,神色凄惶。
黛玉并未像往常那样歪在炕上,而是端坐在临窗的书案前。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锦袄裙,未施脂粉,长发松松挽起,只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
晨光透过窗纸,朦胧地映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惯常含着轻愁的秋水明眸,此刻却红肿着,显然是哭了许久,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
书案上,整齐地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用素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厚一叠物事,那形状,晴雯一眼便认出是黛玉视若性命、从不轻易示人的诗稿原稿。
另一样,是一个小巧的紫檀木匣子,雕着兰草纹样,古朴雅致。
见晴雯进来,黛玉抬起眼,未语泪先流。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抚过那素锦包裹,声音哽咽破碎:“这些。。。这些痴语。。。原是我的命。。。若散了,毁了,或被。。。被俗物糟蹋,我。。。”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素锦之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那不仅仅是诗稿,那是她短暂年华里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不能对人言的孤寂与清高,所有对命运的不甘与对美好的向往。
晴雯看着她的泪眼,心中大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快步上前,在黛玉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声音虽极力保持平稳,却也不禁带上了几分沙哑:“姑娘!快别这么说!奴婢懂!奴婢懂得这些诗的价值!它们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只要我晴雯还有一口气在,定护它们周全,绝不让它们沾染半点尘埃!”
黛玉反手紧紧抓住晴雯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泪眼婆娑中带着全然的信赖:“我知你。。。我知你必不负我所托!这府里,也只有你。。。只有你懂这些。。。晴雯,我。。。”她泣不成声,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化作更汹涌的泪水。她将晴雯不仅视为托付者,更是这些诗稿灵魂的守护人,是这浊世中难得的知己。
望着晴雯同样泛红的眼眶,她吸着气,挣扎着,用尽力气清晰说道:“从今往后,你我之间,莫再。。。莫再称什么‘奴婢’!若你。。。若你还认我这个没用的妹妹,便。。。便以姐妹相称罢!” 这话出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更带着对这份超越阶级情谊的最终确认。
晴雯浑身一震,望着黛玉恳切而悲伤的眸子,重重点头,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好!妹妹。。。我答应你!只要晴雯一息尚存,必不负妹妹所托!”
这一声“妹妹”,让黛玉的泪水流得更凶,却也仿佛卸下了她心头一层沉重的枷锁。
黛玉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帕子拭了拭泪,又指向那个紫檀木匣子:“这里面,是。。。是最后那两处小庄子和铺面的地契房契,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对赤金镯子,并一些散碎银票。财物不过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但若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或许。。。或许能换得一线生机,或。。。或能助他。。。”她说到“他”字,声音低了下去,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红晕与凄楚,没有明言,但晴雯知道,她指的是宝玉。
这几乎是黛玉在安排后事了。将她最珍贵的精神财富和最后的物质保障,一并托付给了她最信任的人。
晴雯紧紧抱着那包裹,感觉重若千钧,那是黛玉的灵魂与未来。她目光灼灼,誓言铿锵:“姐姐放心!诗稿在,晴雯在!这些财物,我亦会妥善处置,非到山穷水尽,绝不动用分毫!他日若能云开月明,必完璧归赵!”
黛玉看着她,泪水中终于绽开一丝极淡极凄然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信任与诀别的哀伤:“好。。。好。。。拿去罢。。。快拿去。。。”她挥挥手,仿佛多看一眼,便多一分剜心之痛。
晴雯不再犹豫,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更大的、不起眼的深色布帛,将诗稿和紫檀木匣子仔细包裹好,紧紧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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