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也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她扯着嘴角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对这个消息感到很高兴，她终于死了。”
苏小凝看着她冰冷的眼睛，忽然感觉到她是期待着那些欺负她的人死去的，刘小龙、陈芳，还有这次的洪燕燕，以及众多欺负她的不知名的同学们。
她没有杀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却曾经动过这样的念头，而且还付诸于行动，只是却被她喂养的黑猫抢了先。
在她心里，无时无刻希望那些欺负她的人都去死。
但是她又懂得知恩图报，她感激他们为她做的一切，可是却也同时憎恨着绝大部分人类，她的心底冷漠而黑暗，他们所给予她的温暖真的能改变她吗？
苏小凝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由想到当初选择保密刘小龙死亡的真相，还给她转学，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你是在思考要不要把我交给警方吗？”林溪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情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危险？”
苏小凝点点头：“的确，你是很危险，但是那些欺负你的同学们也很危险。他们因为害怕被强者欺凌而欺凌更弱的你，他们因为嫉妒而造谣污蔑你，他们将恶念付诸于行动，而你也有过这样的行为。”
随着她一字一句地诉说，林溪眼里的光一寸寸黯了下去。
“但是，你和他们又不一样。”苏小凝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眼睛真诚而坦然，声音轻柔带着暖意“你爱憎分明，从来不会去欺负别人，也不屑说人坏话、使用手段去对付别人。我听说，刚开学时，你们班里被欺负的是个家境不太好的女孩子，可你从来没有欺负过她，还将自己的午饭分给她，我记得你家里给你的饭钱也并不多，可你还是对她伸出了援手。后来班里同学将矛头指向你，那个女孩也不再搭理你，可你却从来没有报复过。你的心里并不全是黑暗的。”
她指了指林溪的胸口：“我知道，你的这里有光。”
林溪皱着眉，撇过头，冷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产生过报复的念头？”
“那你为何不将黑锅甩给她？你这么漂亮，而她长得并不好看，大部分人都是视觉动物，只要你最先开始编造她因为被欺负产生不满而经常跟老师打小报告的谣言，班里的男生们首先都会相信你，继而女生们也会跟风。但是，你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林溪低着头，默默无言。自己承受过被众人欺凌的伤痛，为何还要让别人也承受？
苏小凝见她不语，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知道，纵然林溪心底再过黑暗，她也是不屑于去做坏事的。
她寄住在自己家时，她无意中看到了她的一本笔记本，摘抄了不少古诗及文言文还有一些名人语录。
其中，“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等很多醒世名言，都用荧光笔画了出来。
她想，林溪是用这些在提醒自己，不要堕落吧？
所以，她始终坚信，这个女孩的心里再黑暗，也有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她行得正坐得直，不屑与小人为伍。
但她又很担心，她会因为这些不好的经历而背弃光明。
因此，她一直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她，温暖她，希望她不会彻底被黑暗侵蚀。
“林溪。”苏小凝将她的头掰过来，直视着她的双眼，“继续坚持你的正义，你没有错。但是别人欺负你，我希望你不要再忍了，给我骂回去，打回去！打不过不要紧，我今天就开始教你功夫。如果还是打不过，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们！”
林溪眼里有股暖意闪过，她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带着浅浅的温度。
这是苏小凝第一次看到她发自真心的笑容，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其实很喜欢林溪高傲又正直的个性，而且很有风骨。
“那我要走了，你先好好休息。”
“等下，你要去命案现场吗？我也要去！”
“可是你的伤……”
“只是划伤，我已经没事了。”
见林溪坚持，苏小凝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警局。
洪燕燕的死亡地点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尸体已经开始检验。
陆森刚勘察完现场，正在看拍摄的照片。
林溪也去看了看，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尸体，但却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被杀的尸体。
照片上，洪燕燕的胸口被捅了一刀，凶器是一把刀，整个没入胸口，只露出了刀柄。
鲜血将她的上衣染红了一大片，她的眼睛微张着，表情还停留在死亡前的惊讶，应该是凶手走到她面前，突然捅了她一刀，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林溪以为自己是高兴的，可是在真的见到尸体照片时，心里竟有些难过。
为什么没有了刚听到她死了时的喜悦呢？
她闭了闭眼，想起最初入学时，她没跟宿舍里任何同学说过话。
洪燕燕以为她性格内向，怕她不适应环境，还主动带她去学校食堂陪她吃饭，又去小卖部陪她买生活用品，虽然她觉得她性格比较跋扈任性，但对这个第一个向她表达友好的女孩充满了感激。
后来，因为有心人的挑拨离间，洪燕燕对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还找人打了她。
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愤怒的，是憎恨的。
但为什么，这样的情绪消失了呢？
是因为人死了，她所做的一切坏事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
林溪忽然想起了最初认识时，洪燕燕开朗又关怀她的样子，她所给予的温暖，到底还是让她心软了。
但她为自己这么容易就心软而愤怒，她不该是这样的！她想要变得冷漠又黑暗！
这么多年以来，她的心里总是这样矛盾，她想让自己彻底黑化，可偏偏狠不下心，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坚持你的正义”，因此才摘抄了很多的句子来提醒自己。
真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坏人啊！至少不会总是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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