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默默听着我从头到尾地讲，一脸沉静，若有所思。
我又向皇后讲诉了自己的担忧，自言不希望这一案影响宫中下人的捎带便利。
皇后像是有了思绪，道：“夹带私物一事，上下皆知，只是迫于下面人的便利，才没有强行禁止，但又受祖例的限制，也不能就明着放开了。你只要不十分地去强调这事，都察院也不一定就在意这些细事。再者，为防万一，我会托我三叔帮你打点好都察院的人，这些小事他们便是略了过去，也不打紧的。”
我很感激皇后，道：“娘娘为妧伊费心了，妧伊会铭记在心的。”
皇后神情有些黯然，道：“什么铭记不铭记？本宫这是为宫里着想，你倒该担忧一下你自个儿，和妃那起人捉住了你这个私藏丢失官银的把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私藏赃银，她们不闹个人尽皆知、鱼死网破，是断断不肯罢休的！”
我忽然发现，听其语气，皇后有些不大想帮衬我，道：“娘娘，妧伊虽然位低权微，却绝对不会去私藏丢失的官银。妧伊是头一回摊上这样大的事，不知道都察院的人审问嫌犯是怎样的情形，娘娘统御六宫，能否指点妧伊一二？”
皇后很聪明，她道：“你这话，哪里是想问都察院的情形，分明是想让我助你洗脱嫌疑。”
她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只好笑道：“妧伊不敢，可既然娘娘也提到这话儿了，妧伊少不得求娘娘帮衬帮衬，但凡有些权力能自己了事的，也不至于前来叨扰娘娘孕期。”
皇后听了我这番话，眉头扭成一团，道：“这件事本宫还得被你牵连，你还敢来要帮衬？若是后宫之事，本宫助了你也无妨，可这件事关系到内工部丢失的那笔银子，不可小觑。你虽是本宫的人，这事上，本宫也保不了你了！”
皇后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知道求助皇后无望了，便告了退。一路步履沉沉，回了妧德苑。
祁玉和祷珠见我回来，神情比之前更沮丧，便知事情不妙。
祁玉问我：“皇后不肯帮忙，是不是？”
我点点头。
祁玉便骂道：“皇后这个人真是又尊贵又不知好歹，你为她人前人后挡箭受罪，为她出气扬眉，这会子你有了事，她倒要跟你撇清关系了？”
我垂着眼皮，道：“也没有，只是这件事不比寻常，皇后娘娘也是担心自己会被牵扯。如今看，咱们只能靠自己了。”看着祷珠和祁玉，道：“从此刻起，我只有你们二人可以依靠了，而你们也只能尽心地助我，免得万一我不能沉冤而连累你们。”
祁玉和祷珠坚毅地点点头：“是！”
祁玉道：“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屋外的风刮扯起来，呼啸之声顿起，我看着钟粹宫的方向，道：“先排查一下有掉包嫌疑的人，从钟粹宫那个接祷珠宫银的宫女开始。”
祁玉嘟囔道：“钟粹宫的人，以你的身份是无权随意传唤的。”
我纹丝不动地坐着，道：“确实如此，以我的身份，无权随意传唤。可是，咱们告知一下柔妃娘娘，请那个宫女前来说说话，想来行得通。”
祷珠想了想，道：“我认得那宫女，我去钟粹宫办这件事罢，可不知道柔妃愿不愿放人过来。”
我道：“柔妃此时大约还认定那官银是我的，认定事情不可逆转了。咱们要请那宫女过来说话，她会觉得咱们是垂死挣扎，是改不了大局的。你这会子就去请那宫女前来，柔妃还不至于阻拦。切记！语气一定要和顺温婉，态度也要端方有礼，咱们是‘请’人来，不是‘叫’人来。”
祷珠点头，鼓了鼓勇气，推门顶风而去。
没想到祷珠平常安静怯懦，办事却也十分利索。没过一阵子，她挽一个两颊发红、面色白腻的宫女进来。
那宫女见了礼，祷珠先笑道：“这位是钟粹宫的惜儿姑娘，柔妃娘娘也温和待下的，奴才说请惜儿姑娘过来说说话儿，柔妃娘娘也没拦着，就让惜儿来了。”
我尽量让自己笑的亲切一些，道：“惜儿坐！”
祁玉便拉着惜儿坐到厅中设的几张矮凳上，祷珠搬来一张小高几，摆了几碟好点心。
惜儿在钟粹宫当的大都是粗差，从未被温柔对待，见这些人平等和气，便道：“贵人今日差奴才前来，奴才也知道是何原因。”
我笑道：“如今我有了难，只得求惜儿姑娘帮些忙，将事情陈述清楚，我也不至于平白蒙冤。”
惜儿理了理裙袄，挺直了身板，道：“贵人请出问，惜儿一定知无不答！”
我便问她：“祷珠说，那日在钟粹宫收纳银子，她提去的银两是你收着登记的，可如此吗？”
惜儿道：“是！祷珠提着红布包着的一大包银子，沉甸甸的，我亲自收了，称了重，登记了，然后放到汇总装银子的大木箱子里头的。”
我道：“既然如此，你当时拆开红布的时候，看到的锭子是什么样的？”
惜儿道：“是崭新的的白溜溜的大锭子，奴才不认得字，但记得上头有铸的花样儿，像是文字。”
祁玉自己亲手打点的碎银居然变成了崭新的大锭子，联系着一想，便问道：“为什么惜儿可以记得这么清楚呢？”
惜儿见祁玉有质疑她之意，心里有些不舒服，沉着脸向我道：“奴才往大木箱子里头一个个装那银锭子的时候，满手抓过是那锭子，一旦经手了，自然能记得这些事情。”
我点了一回头，望着祷珠，我起了疑心，如果惜儿没说谎，那包银子在到钟粹宫之前就被掉包了，可到钟粹宫之前都是祷珠拿着的，据祷珠说，银子没可能被掉包，难道是祷珠骗了我吗？可如果惜儿说了谎，她尚且能回答的如此平静，这就有些可怕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又怕祷珠看出来我怀疑她而心寒，便故意笑道：“惜儿当时是一个人将那包银子的纳入箱中的吗？”
惜儿被我这话问的有些不高兴，道：“是奴才自己装的箱，当时大家手头都忙着装银子，没工夫帮别人干！贵人这话是不信奴才的意思吗？还是想另外找当时在场的人来问话？可惜只有我一个是接手了那笔银子的，再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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