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娘皮笑肉不笑的听着，对于许婶子说的病情，她保持沉默的态度。
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这门亲事她不打算结了。
什么咳嗽能让一个男人常年卧病在床，只怕是个肺痨鬼。
骑虎难下的唐老娘僵硬着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的更是赶紧回家去把今天身上这一身衣服都给烧了。
听说这毛病传染，也不知道真假，最好还是防患于未然。
场面话说了些便冷了场，唐老娘又避讳着往孩子们的身上找话题，许婶子也不是热络的性子。
“看我光在这里说话了，你们先坐会，我去煮碗茶来。”许婶子生怕她们拒绝，急急起身便直奔厨房。
这茶自然不是普通的茶，而是糖水蛋。
这是乡下特有的习俗，专门招待客人的，尤其是看重的客人，更是如此。
“欸，别忙活了，我们今天也是来的突然，也不知道许家大哥的情况，是我们唐突了。”唐老娘连忙追过去。
“没事，没事，都是家里母鸡下的蛋。”许婶子已经开始手脚麻利的刷锅了。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走了。”唐老娘劝她不停，抬起脚步就要往外走。
许婶子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在围裙上擦擦手便追了出来。
“嫂子，不急吧，这还早呢！”她不是没看到堂屋桌子上的一堆礼品。
这样的礼数显然是代表了诚意的，可是为何又如此客气呢？
“菲菲，我突然想起来，咱们出门的时候灶膛里的火是不是没歇啊？”唐老娘挽着唐菲菲胳膊偷偷掐她一下，要她配合。
“嗯，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吧！”唐菲菲茫然的回忆了一会摇头。
“家里头没人，要是火星子掉下来可不得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唐老娘拖着唐菲菲便往外走。
许婶子回头抓起桌上她们提过来的礼品追上去，“唐嫂子，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你先带回去，来这半天热茶都没喝上，我这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唐老娘看着转了一圈又回到手里的糕点及白酒，“你们留着给许家大哥补补身子，这个泡点药酒喝，对身体好的。”
唐老娘也不往她手里塞了，直接往地上一放，挽着唐菲菲的手走的飞快。
许婶子想再去追，又顾忌地上的这些东西被人给拿走了。
她只好干瞪眼看着唐家母女急匆匆的离开了。
“人……咳咳咳……走了？”不知何时，许父竟是扶着门框站在了门口。
“哎哟，这才刚刚舒坦一点，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许婶子回头看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紧张的上前扶住他。
“她们是来做什么的？给芳妹子提亲吗？”许父眼中透出希翼。
许婶子摇摇头，“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唐嫂子也没说个准话。”
许父又是好一顿咳嗽，硬是被送到了床上躺着，“咳咳咳......有我这么一个废物拖累，只怕人家嫌弃了。”
“要不咱们还是听芳妹子的，去省城大医院瞧瞧？”许婶子不赞同男人的想法。
“这都多少年的毛病了，花了这么多钱，不折腾了。我就盼着……咳咳咳……芳妹子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将来她也好，你也好都能有个依靠。”许父竟是一点想治的念头都无，一心只想着把妻女安顿好。
他这种话已经说过不知道几遍了，许婶子一开始还嫌晦气，不许他说，时间一长，好像是认命了。
“你说唐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许婶子若有所思的帮他掖着被子。
“只怕是看到了我这个麻烦……咳咳咳……”，许父黯然神伤，他就是闺女的拖累。
“唉，她们来之前招呼都不打，我们也没准备！”许婶子直起身子叹气。
两夫妻相对无言，说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事实。
他们许家比一般的农家还不如，本就贫寒的小家因为一场病雪上加霜。
苟延残喘的许父自认为就是女儿的拖累。
“要不，咱们还是给芳妹子找个兄弟多的倒插门吧？”许婶子还是不想把女儿嫁出去。
“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提……咳咳……提都不要提。”许父一激动，又是剧烈的咳嗽，他将喉头的腥甜咽下。
唐家是许芳仪综合计算后最适合她的人家，况且离的不远，还能就近照顾父母，这样不用倒插门也挺好。
许婶子不再多说，只默默的端茶倒水，伺候着许父躺下。
“没本事的男人才做上门女婿，婚事上不能再委屈了芳妹子。”许父再一次重申他的观点。
夫妻俩门当户对，除了家庭条件相当之外，学识见地也就是俗称的三观也要合拍。
许父整日躺在床上，早就把这些事翻来覆去琢磨了个遍。
许婶子心里头却不以为然，这会她也回过味来。
刚刚唐家母女的神色客气疏离，只怕这门亲事悬了。
只是她也不能跟许父去争辩，都是没发生的事。
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他们夫妻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等芳妹子回来再说吧！”许婶子冷静的说道。
家里家外要忙碌的事那么多，全靠她一个人操持。
生计都是一个问题，哪有那个时间去悲春伤秋，想那么多呢！
许父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肉体凡胎不能超脱，也只有思想是自由的，自在的去往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许婶子将两包糕点提进来，“这个鸡蛋糕应该好吃，你试试。”
“唐家提过来的啊？怎么没有还给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许父摇头拒绝。
“她们不要，我追上去了。”许婶子申明自己的立场，“再说了，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吃的，留着也留不出一朵花。”
她心里其实有点气的，反应迟钝的她，越想越觉得自家闺女被人家嫌弃了。
许婶子心头憋着气，把包装袋粗暴的扯开，捏了一个蛋糕丢到嘴里。
甘甜的味道瞬间侵袭味蕾，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香甜的东西。
许父没再说什么，手里拿着许婶子塞给他的蛋糕，轻轻的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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