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想回天庭了。他想回去,告诉那个还在医芦里哭的姑娘,他没骗她。想回去,蹲在鸽笼前听灰鸽唠叨,看她托着下巴笑。哪怕一辈子变不回神犬,一辈子做个会兽语的凡人郝天全,也甘愿。
可他现在这副人不人、狗不狗的模样,怎么回去?
破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郝天全慌忙钻进神像后。是李昂的人,举着火把在搜捕:“刘姨娘说了,看见个半人半狗的怪物,直接打死!”
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没叫出声。原来李昂连最后一条活路都不肯给。
贾府的天,是在三日后塌的。
先是贾德收到官府的传票,说他十年前倒卖粮食时偷税漏税,人证物证俱全。贾德气得当场掀了桌子,却在公堂上被人拿出当年的账本——上面的字迹明明是他的,却多了几笔他从未写过的交易记录。
“假的!都是假的!”贾德在大堂上嘶吼,可当李昂“恰好”出现,呈上所谓的“补充证据”时,连知府都摇了摇头:“贾员外,人证物证俱在,你就认了吧。”
李昂站在一旁,笑得温文尔雅,袖中的手却悄悄捏碎了块玉佩——那是用贾德的私印仿刻的,账本上的假字迹,正是用这枚玉佩拓印的。
等贾德被暂时收监,李昂又以“帮贾府打点”为由,哄着六神无主的刘芳签了无数文书。等双双从牢里捞出形容枯槁的父亲时,贾府的粮仓、店铺、田产,早已全被过户到李昂名下。
“我的地……我的银子……”贾德回到空荡荡的宅院,看着被搬空的库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都是假的……连你娘绣的兰草夹袄,都被那狸猫精偷了……”
他疯了。嘴里反复念叨着十年前逃荒路上的事,有时对着空气作揖,说“玄犬饶命”,有时又突然抄起棍子要打“偷东西的狸猫”,谁也拦不住。
双双把父亲安置在医芦后院,看着他抱着那只瘸腿的老黄狗,说“你是玄犬变的吧?别咬我,我再也不炖狸猫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她这才想起郝天全说过的话。想起李昂袖口的灰黑绒毛,想起他身上总也散不去的腥气,想起他递来的杏仁酥里,藏着她闻不惯的狐尾草味。
“郝大哥……”她蹲在地上,摸着老黄狗的头,声音发哑,“是我错了……”
老黄狗突然对着门外吠了两声,拖着断腿往月亮门跑。双双跟出去,看见暮色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半边脸覆着犬毛,正笨拙地往门里挪,手里攥着片干枯的紫苏叶,叶尖还沾着点暗红的血。
是他。
郝天全看见她,突然往后缩了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说“我回来了”。
而远处的李府,灯火通明。李昂正把玩着从贾府搜来的兰草夹袄,对着铜镜抚摸自己的脸——镜中的他,眼角已隐隐露出狸猫特有的纹路。
“贾双双,郝天全,游戏才刚刚开始。”他对着镜中的影子笑,露出尖尖的犬齿,“你们欠我的,总得一点一点还回来。”
窗外,一只灰鸽扑棱棱飞起,翅尖的紫苏叶在月光下闪了闪,像枚即将点燃的火种。
李昂派人将染血的婚书拍在双双面前时,医芦的药味里第一次混进了铁锈般的腥气。
“你爹在牢里签了字,”李昂把玩着那枚从贾德身上搜来的玉扳指,笑得像条吐信的蛇,“再过三日,你就是我李家的人。放心,我会让你爹在牢里‘安享晚年’。”
婚书上的“贾双双”三个字歪歪扭扭,明显是被人按着手指画的。双双抓起婚书撕得粉碎,纸屑纷飞中,她死死盯着李昂:“我爹不会签这种东西!你这个畜生!”
“畜生?”李昂突然掐住她的下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比起你们贾家占着良田千亩,让我祖辈当牛做马,谁更像畜生?”他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戾气,“当年你爷爷放火烧了我家药铺,逼死我爹娘时,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双双被他掐得喘不过气,却从他话里抓出个惊人的真相——原来这不是简单的谋夺家产,是积了三代的仇怨。
夜里,她趁着看守打盹,翻后墙逃了出去。月光照着她单薄的身影,往破庙的方向跑——她记得郝天全说过,那是他暂时落脚的地方。
可刚跑到半路,就被李昂的人抓了回去。李昂把她锁在柴房,猩红的眼睛在火把光里泛着狠劲:“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儿就是婚期,今晚先让你尝尝滋味!”
他伸手去撕双双的衣襟,柴房的门突然被撞开。贾德不知何时挣脱了看守,手里攥着根磨尖的木柴,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不准碰我女儿!”
“老东西,你倒醒了!”李昂侧身躲过木柴,一脚踹在贾德胸口,“正好,省得我再去牢里找你!”
贾德被踹得咳着血,却死死抱住李昂的腿:“双双,快跑!爹对不起你娘,不能再对不起你!”
双双看着父亲佝偻的脊背,看着他后脑勺那道当年为护她被车撞出的疤,眼泪决堤而出:“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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