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黏腻又执着,仿佛天空永无止境的泪痕,在慈安医院灰白色的高墙上蜿蜒流淌。陈默站在住院部楼下,仰头望着七楼那扇紧闭的窗。空气里浮沉着消毒水的锐利气味,混合着湿土和植物腐败的隐约气息,沉甸甸地压着人的肺腑。他肩上的相机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心里却揣着个滚烫的念头——去捕捉一个被传颂为“人间至情”的故事:郑九莲与许言凝。
推开707病房的门,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药味、消毒水的冷冽、某种身体衰败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气息,还有一丝微弱却倔强的花香——窗台的小瓶里插着几枝半蔫的白色雏菊。郑九莲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瘦得惊人,薄薄的被子下几乎显不出身体的轮廓。许言凝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背对着门,正用一把小勺,极其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热气腾腾的粥。她的背影单薄,肩胛骨在洗得发旧的米色开衫下微微凸起。
“郑先生,许小姐?”陈默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许言凝闻声回头。那张脸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的青影很重,嘴唇也有些干裂,可那双眼睛望过来时,却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清澈又沉静。她对他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陈记者?请进。”
陈默说明来意,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有些突兀。他捕捉到郑九莲的目光,那目光先是带着病人惯有的疏离和倦怠,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落在许言凝身上。那眼神里的东西瞬间变了,像寒冰化开,涌动着温热的泉流。
“九莲,是报社的陈记者,想……看看我们。”许言凝的声音很柔和,带着抚慰的意味,她舀起一勺粥,仔细吹凉,才递到郑九莲唇边,“来,再吃点。”
郑九莲顺从地张嘴,吞咽的动作缓慢而费力。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许言凝的脸,那里面盛满了全然的信赖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眷恋。陈默心头一热,职业的本能让他悄悄退后一步,手指无声地搭上挂在胸前的相机包扣,指尖触到了冰凉的金属机身。
日子如窗外连绵的雨丝,无声滑过。陈默成了707病房的常客。他带着笔记本,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看,听,感受。他看见许言凝如何熟练地为郑九莲按摩水肿的小腿,手指力道恰到好处,避开那些因长期输液而青紫发硬的血管;他听见深夜郑九莲因疼痛发出的压抑呻吟,紧接着便是许言凝起身倒水、拿药、低声安抚的窸窣声响,那声音如同摇篮曲,固执地对抗着无边黑夜的啃噬;他看见郑九莲在又一次艰难的呕吐后,虚弱地靠在许言凝瘦弱的肩头喘息,许言凝则用温热的毛巾,一遍遍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和嘴角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擦拭一件稀世瓷器。
“许小姐,真不容易。”护士小张趁着换药间隙,在走廊里对陈默轻声感慨,语气里满是敬意,“郑先生这情况……说实话,太熬人了。可许小姐,愣是一声不吭,没见她抱怨过一句,也没掉过一滴眼泪。白天黑夜守着,郑先生稍微好点,她就笑,郑先生难受,她就陪着熬……这份心啊,石头看了都得软。”
陈默默然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病房里。许言凝正弯着腰,帮郑九莲调整枕头的位置,侧脸线条在午后昏蒙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柔和坚韧。这病房如同风暴中的孤岛,她便是那唯一的锚,任凭惊涛骇浪,兀自岿然不动。她平静的面容下,是否也藏着惊涛骇浪?陈默无从得知,只感到一股沉甸甸的敬佩压在心口。他相机里那些偶然捕捉的瞬间——她疲惫时撑在床边的手,她望着窗外时瞬间失神的侧影,都成了这无声坚守最有力的注脚。
一个闷热的午后,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郑九莲午睡时被一阵剧痛攫住,身体骤然蜷缩,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陈默正坐在角落整理笔记,闻声惊起。只见许言凝已经扑到床边,一边焦急地按铃,一边试图安抚:“九莲,九莲,我在!忍一忍,医生马上来!”
郑九莲的额角瞬间布满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挣扎着要下床。许言凝毫不犹豫地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架住他沉重的臂膀,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他,一步一挪地往病房内狭小的卫生间移动。她的脸因用力而涨红,纤细的手臂绷紧如弓弦,脚下微微发颤,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拖拽一座沉重的大山。陈默想上前帮忙,却被许言凝一个异常坚定、甚至带着点凌厉的眼神制止了。那眼神无声地传递着一种属于他们的、不容外人介入的隐秘尊严。那一刻,陈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股混合着震撼与无力的激流猛地冲击着他。
郑九莲终于虚弱地躺回床上,疼痛的余波让他喘息不止。许言凝拧了热毛巾,细致地擦拭他汗湿的脖颈和脸颊。郑九莲闭着眼,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阿凝……我是不是……太拖累你了……”他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抓住了被单的一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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