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间牢房的条件并没比大号好多少,无非是少了些狱友的鼾声、呻吟和臭气,霉味和绝望感一点没少。唯一的“升级”是那盏五瓦灯泡不再彻夜长明,到了某个固定时间会啪嗒一声熄灭,将人彻底扔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听觉和嗅觉因此变得异常敏锐,能清晰捕捉到老鼠啃噬墙角、远处牢门开合以及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预想中的严刑拷打并未到来,甚至没人再来提审他。一日三餐倒是准时供应,虽然依旧是掺着沙子的糙米饭和几根不见油星的咸菜,但分量居然管够。这种反常的“优待”比直接的殴打更让人心头发毛。他们像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在验证什么。
陈晓利用这段难得的“闲暇”,拼命整理着脑中混乱的记忆碎片和庞杂的历史知识。原主是个热血但单纯的青年学生,记忆里除了游行口号、课堂笔记和对某位女同学朦胧的好感外,对真正的谍报工作、政治险恶一无所知。而他自己的现代记忆,则像一座庞大的图书馆,索引清晰却遥不可及,需要特定关键词才能触发。他现在唯一的关键词就是“1937年7月”。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那个金丝眼镜的徐秘书和那个阴鸷的军人,显然被他的“预言”震了一下,至少是引起了足够的好奇心,才让他暂时脱离了即刻被踩死的命运。
但他更清楚,这种好奇是极其危险的。如果七月初什么也没发生,或者发生的事情与卢沟桥相去甚远,那他的下场绝对会比普通政治犯凄惨十倍——一个试图用荒谬预言戏弄特务机关的“疯子”,会有无数种死法被包装成“意外”。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天,他竖着耳朵倾听走廊里的任何动静,试图从狱卒的闲聊、换岗的脚步声里捕捉外界的信息碎片。但这些人说话含糊其辞,偶尔提到的也只是米价又涨了、哪个长官的姨太太跑了之类的琐事。
直到某天下午,走廊里传来不同于以往的嘈杂脚步声,还夹杂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低沉而连续的嗡嗡声,像是无数人同时在远处呐喊。声音透过厚厚的石墙,变得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躁动。
送晚饭的老狱卒今天格外沉默,放下饭碗时,手指甚至有些发抖。陈晓壮着胆子,用尽可能谦卑的语气问:“老总,外面……是什么动静?”
老狱卒猛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惊恐和警告,压低了嗓子厉声道:“吃你的饭!想早点投胎就别瞎打听!”说完近乎小跑地离开了,铁门摔得震天响。
那种不祥的嗡嗡声持续了小半夜才渐渐平息。
第二天,牢房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狱卒们交接班时不再是懒洋洋的呵欠连天,而是凑在一起急促地低语,脸上带着紧张和某种不可思议的神情。陈晓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语:“……打起来了……”、“……北平……”、“……日本人动真格的了……”
他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七月初!北平方向!日本人!
难道……历史真的按照他熟知的那个轨迹,分毫不差地撞上来了?
又过了难熬的两天。期间再没人来看他,伙食标准却莫名其妙地又提升了一点——咸菜里居然出现了几片肥肉渣。
第三天清晨,铁门再次被打开。
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而是那个姓徐的金丝眼镜秘书,和他第一次见到时一样,衣着整洁,表情平静,只是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得多,审视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究。他身后跟着两个持枪士兵,但枪口压得很低。
“陈晓,”徐秘书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带上你的东西,跟我们走。”
陈晓愣了一下,他在这个世界的全部“东西”就是身上这套发馊的囚服。他默默地站起身。
没有上铐,也没有被推搡。他被夹在士兵中间,沉默地走在走廊里。这一次,路过的其他牢房鸦雀无声,那些曾经麻木或好奇的眼睛似乎都消失了,只有沉重的寂静包裹着他们。
他们走的不是通往审讯室的路,也不是通往后院刑场的方向,而是七拐八绕之后,上了一段楼梯,眼前豁然开朗。
他竟然被带出了监牢区域,来到了一栋办公楼里。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照在磨石子地板上,空气里的霉味被淡淡的墨水味和烟草味取代。他被带进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沙发、茶几、文件柜,甚至还有一台手摇式电话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那天审讯时那个脸色阴沉的军人。他换了一身更挺括的军装,此刻正拿着一份报纸,看得目不转睛。
徐秘书示意陈晓站在办公室中央,自己则走到军人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军人缓缓放下报纸,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钉在陈晓脸上。那目光不再仅仅是阴鸷,更添了几分实质性的压力,仿佛要剥开他的头骨,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街市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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