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南宁,阳光把天空洗得透亮。春节过后,筱媛和平安陪着栀兰,一起来到南宁的青秀山公园。
坐在大女婿开的车里,手心里攥着大女儿提前准备的防晒帽,窗外掠过的棕榈树,带着热带特有的舒展,让她原本有些发沉的身子,莫名轻快了几分。
“妈,累了吧?过了这座桥就到了。” 大女儿侧过身,帮她把车窗开了道小缝。凉风裹着草木清香钻进车厢,远处山影如黛,恍若浮在半空。
风裹着草木的清香钻进来,混着远处邕江的水汽,栀兰深吸一口,早晨还缠着她的头晕、乏力,竟悄悄散了大半。她闭眼轻叹,恍惚听见年轻时闯东北那阵的火车鸣笛,那时也是这股清冽的风。
她活了七十多年,在北方的小城里见惯了垂柳、白杨,柞树、桦树,却从没见过这样泼泼洒洒的绿。眼前的绿意就像她在家里画牡丹花的叶子用的颜料,浓得化不开,层层叠叠铺向天边。
栀兰怔怔望着,这里的绿是漫山遍野流淌下来的,顺着山坡、水沟、石缝,每一片叶子都在阳光的照映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连空气都被染成了微甜的青色。
路边的榕树垂着万千气根,像老人的胡须般温柔拂过车窗,红的、紫的三角梅爬满墙头,各种颜色的紫荆花瓣落了一地,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车子刚停稳,栀兰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了迈步。青秀山的大门像镀了层光,门楣上 “青秀山” 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她扶着车门缓缓下车,目光被满山翠色钉在了原地。
往里走,石板路两侧的凤凰木开得正盛,火红的花簇缀在翠绿的枝叶间,风一吹,花瓣就像蝴蝶似的落在她的肩头。她轻轻拾起一片,指尖抚过那丝绒般的花瓣,仿佛触摸到了岁月深处的一抹温柔。
栀兰轻轻拾起一片花瓣,她心里竟泛起一丝心疼。她将花瓣小心捧在手心里,想起东北老屋前那棵年年枯荣的杏树,花瓣落地从没人惜,可这里的美却让她不敢轻易踩下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
大闺女笑着帮她拂掉身上的花瓣:“妈,这花叫凤凰木,咱们北方可没有。这儿的花一年能开好几回呢,您看那棵大榕树,都有上百岁了,枝子垂到地上就生根,独木也能成林。”
栀兰点点头,凑到凤凰木的枝叶前,眯着眼睛看叶片的纹路,叶片像把小小的羽毛扇,边缘带着细碎的锯齿,她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这叶子摸着手感真好,比关里家的槐树叶软多了。”
沿着山路往上走,景致越发让人挪不开眼。先是一片荷塘,荷叶挨挨挤挤的,托着零星几朵迟开的荷花,粉白的花瓣沾着露珠,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
栀兰凑到塘边,看着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它们浑身金闪闪的,尾巴一摆就搅开一圈小水波,像撒了一把碎金。涟漪。她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凉意顺着神经蔓延,仿佛触及了岁月的另一端。
她生二儿子小牧洲那年,被大小姑子欺负得在老家实在呆不下去了,满月的第二天,就跑到公社给大大拍电报,让大大给她寄路费,她要去东北投奔父母和丈夫。
回来的路上,大水突然漫过河上的浮桥,她脚下一滑,身体一倾,瞬间就吓傻了。她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等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偏不倚,正好骑在了浮桥最外侧的一棵大木头上……
那根圆木像老天爷特意为她留的活路,稳稳托住了她。她趴在上面,紧紧抱住木头,浑身发抖。木头随着水流不停地晃荡,她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一松劲儿就被大水冲走。
她缓缓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最先想到的,是刚满月的小牧洲。孩子可能正饿得在家里哭呢,她得赶紧回去给孩子喂奶。她猛地撑起身子,双手死死抠住木头缝隙,一点点往对岸挪。
大腿被木刺扎破也浑然不觉,她才觉出膝盖火辣辣地疼。可她不敢停,怀里像揣着一团火,烧得她必须往前爬。她死死抱住不敢松手,冰凉的河水溅在脸上,混合着泪水往下淌。
想到这时,栀兰的眼眶湿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水面,吓得锦鲤倏地钻入荷叶深处。她凝视着水面上晃动的倒影,竟恍惚看见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妈,您看那边!” 大女婿指着荷塘尽头的九曲桥,桥身雕着缠枝莲纹,踩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栀兰扶着栏杆往前走,看锦鲤从桥洞下穿过,心里像揣了罐蜜,甜得发颤。
路过荷塘边的水杉时,她又停下了脚步,水杉的树干笔直挺拔,枝叶像羽毛似的向两侧展开,她仰头望着树梢,“这树长得真精神,跟咱们老家的松柏不一样,透着股秀气劲儿。”
大女儿笑着说:“这是水杉,是活化石呢。” 栀兰赶紧点点头,伸手轻轻碰了碰最低处的枝叶,生怕碰坏了这稀罕东西。
叶片上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她怔怔地望着这远古延续至今的生命,好像触摸到了时间的脉波。一阵风过,树影婆娑,光斑在她手背上跳动,仿佛时光的指针轻轻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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