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十六年八月十二,邢州战场的血色黎明,在嘶吼、惨嚎、金铁交鸣与战马哀鸣中,缓缓褪去黑暗,露出其下更加惨烈狰狞的真相。葛从周的中军,那面象征着宣武军不败意志的“葛”字大纛,已然成为了整个血腥漩涡的中心,承受着一千五百玄甲铁骑以命相搏的决死冲击。
石坚一马当先,玄铁面甲下,目光冷冽如冰,手中那杆加重的马槊,在初升朝阳下反射出暗红色的血光——那不止是敌人的血,也有从他甲胄缝隙中渗出的。玄甲营的冲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单程的死亡之旅。他们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目标只有一个——那面大纂之下的葛从周!
箭矢如雨点般钉在玄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密集声响,少数角度刁钻的弩箭穿透了甲叶连接处,带出蓬蓬血雾,不断有骑士闷哼着栽落马下,旋即被后续的铁蹄踏成肉泥。宣武军的“铁鹞子”重甲亲卫,手持大斧、铁锤、狼牙棒等破甲重兵,嚎叫着迎上来,试图用血肉之躯挡住这股钢铁洪流。
“砰!咔嚓!”
最惨烈的碰撞在刹那间爆发!重甲对重甲,力量对力量!马槊折断的脆响,铁骨朵砸碎甲片的闷响,战马相撞的轰然巨响,以及骨骼碎裂、濒死惨嚎,瞬间淹没了其他一切声音。玄甲骑士凭借速度与重量优势,硬生生撞开了第一道“铁鹞子”人墙,但冲锋的势头也为之一滞。石坚的马槊贯穿了一名“铁鹞子”校尉的胸膛,将其整个人挑起,甩向侧面涌来的敌群,顺势抽出佩刀,格开一柄砸向马头的铁锤,反手一刀,将对方连人带盔劈得倒飞出去。
“不要停!向前!向前!” 石坚嘶声怒吼,嗓音已因吸入硝烟热血而嘶哑。玄甲营如同受伤的黑色巨兽,在敌阵中疯狂地撕咬、翻滚,每一步前进,都踏着敌我双方厚厚的尸骸。他们不再保持严整队形,而是以石坚为核心,结成一个个小的锥形阵,拼命向大蠹方向掘进。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已能清晰看到大蠹下,葛从周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以及他身边如临大敌、层层叠叠的亲卫盾墙。
葛从周的心,在一点点下沉。他征战半生,经历过无数次恶战,却从未见过如此疯狂、如此不惜代价的突击。这支昭义重骑,甲胄之精良,冲击之决绝,远超他的预估。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根本不在乎伤亡,眼中只有他这个目标。中军虽然精锐,但猝然被这样的亡命之徒近身冲击,阵脚已乱,指挥旗号开始有些失灵。前方,王琨的昭义步卒似乎察觉到了中军的混乱,攻势陡然加强;西面,沙陀骑兵虽然被李思安吸引回援,但仍有小股在侧翼游弋袭扰。而最大的变数——李思安对联军大营的突袭,似乎……并未能一举竟全功。
联军大营东南,战斗同样进入了白热化。周德威的四千沙陀精骑与李思安的六千余宣武伪装骑兵(经历鬼见愁之战与长途跋涉,仍有此数),如同两股对撞的钢铁洪流,狠狠绞杀在一起。没有阵型,没有花巧,只有最原始、最血腥的马上搏杀。马刀对劈,长矛互刺,不断有人坠马,旋即被乱蹄踏死。
周德威双目赤红,他认出了对面那杆残破的“李”字旗,更从对方那悍不畏死、训练有素的战法中,确认了这就是那支消失的汴州精锐!“李思安狗贼!还我儿郎命来!” 他狂吼着,挥舞着沉重的铁挝,将一名迎面冲来的宣武骑将连人带马砸得骨断筋折。沙陀骑兵被背刺的愤怒与保粮的急切驱使,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死死挡住了李思安部向粮草囤积地纵深的突进。
李思安面色冷硬如铁,心中却暗自焦灼。他原本计划是出其不意,一击焚毁联军粮草,制造大乱,配合葛从周正面反击,一举击溃联军。然而,沙陀骑兵回援的速度比他预想的快,抵抗也更为顽强。更重要的是,联军大营的守军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后,在一些基层军官的组织下,开始依托营垒工事进行节节抵抗,焚烧粮草的进度远不如预期。而远处,葛从周中军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与混乱迹象,更让他心中蒙上阴影——葛从周似乎并未能如计划般迅速击溃当面之敌,反而有被反噬的危险。
“将军!沙陀人拼死挡住去路,粮仓那边火起不大!葛帅中军似乎吃紧!” 副将浑身是血,急报。
李思安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他抬眼望去,只见葛从周中军方向,那面“葛”字大纂在晨光与烟尘中剧烈摇晃,显然正经历苦战。而自己这边,虽略占上风,但想短时间内彻底击溃沙陀骑兵、完成焚粮目标,已不可能。继续缠斗下去,一旦正面葛从周有失,或者联军其他部队抽身回援,自己这支孤军将陷入重围。
“葛从周……终究是老了,还是小瞧了李铁崖?” 李思安心念电转,瞬间做出决断,“传令!各部交替掩护,向东南方向,脱离接触,撤出战场!目标——滏口陉东麓山区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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