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关外的厮杀声,仿佛永无止境的雷鸣,日夜撞击着关墙上每一位帝国守军的耳膜与神经。
血与火的气息浸透了关隘的每一块砖石,连呼啸的北风都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死亡味道。
府邸内。
司马错稳坐中位,面容虽然因为忧心战事而显得憔悴,却不见丝毫波澜。
他的指挥依旧精准,每一次调兵遣将,每一次资源调配,都恰到好处地抵住魔族浪潮般的冲击。薛岳的勇猛,田穰苴的机敏,在他这面最坚固的盾牌上,化为了最锋利的反击尖刺。
但是,田穰苴的心,却始终悬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他并非畏惧正面的惨烈消耗,作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柱州军团最后一名将领,作为蒋毅最重视的年轻将领之一,现在的他不知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的。
“大元帅,”在一次战况稍歇的间隙,田穰苴忍不住再次向司马错提起,“梁子令麾下的麹义,自开战以来,从未在阵前露面。此人是梁子令的头号心腹,以悍勇着称,如此关键的大战,梁子令怎么会将他雪藏?”
司马错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巨大的关防地图上,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阳平关侧后方的连绵山峦,沉声道:“麹义……可能是被梁子令留作预备队,也可能是另有秘密任务。梁子令用兵,向来喜欢虚虚实实。”
田穰苴眉头紧锁,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阳平关两侧的艾麦尔山脉缓缓移动,喃喃自语:“艾麦尔山脉……蓝山支脉……这里山势险峻,飞鸟难渡,大军绝没有穿越的可能……除非……”
他的手指猛地停在蓝山支脉某处几乎被忽略的细微褶皱上,瞳孔骤然收缩,“猿道!难不成是这里?!当时,我有幸和梁子令一同勘察边防,他曾经酒后失言,提到过蓝山有一处猿猴难渡的古老豁口,被他戏称为‘猿道’!他当时言语闪烁,我还以为他只是吹嘘……”
一股寒意瞬间从田穰苴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抬头,看向司马错,声音因急切而嘶哑:“大元帅!末将怀疑梁子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麹义极可能率领一支精锐,正试图穿越猿道,绕到我军背后!”
司马错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他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田穰苴所指的那片区域。如果真是这样,那阳平关天险将形同虚设!
“立刻加派三倍斥候,重点巡查蓝山支脉所有可能通行的谷地、隘口!尤其是……”司马错的手指重重砸在“猿道”可能存在的区域,“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下去。
但,还是晚了。
就在田穰苴心生警兆,司马错调兵遣将的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北郡腹地,一座名为“凉城”的边境小镇,还沉浸在黎明前最后的宁静中。
守夜的士兵抱着长矛,在初冬的寒风中打着瞌睡,丝毫不知致命的危险已从他们视为天堑的群山之中悄然渗透而出。
麹义,这位梁子令麾下最忠诚也最悍勇冷酷的悍将,带着两万名经历了半个月“死亡行军”的精锐,居然走出了猿道!。
所谓的猿道,根本就是一条被岁月遗忘的绝路。陡峭的岩壁需要徒手攀爬,冰冷的山涧吞噬了无数失足者的生命,稀薄的空气让强壮的战马也口吐白沫倒下。
半个月,他们用绳索、用铁钎、用同伴的尸体铺路,硬生生从死神手中抠出了一条通道。当这支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军队,如同鬼魅般走出群山,出现在凉城外时,带来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突袭,更是心理上的碾压式恐怖!
“敌袭——!是叛军!” 凄厉的警报只来得及响起一声,便被淹没在震天的喊杀声中。
凉城的守军甚至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土崩瓦解。
麹义没有丝毫停留,马不停蹄,如同燎原的野火,向着北郡腹地疯狂穿插、破坏!他们焚烧粮仓,摧毁驿站,切断通讯,攻击毫无防备的村落和城镇。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北郡大地飞速蔓延。
当“北郡腹地出现大量叛军”的噩耗,传到阳平关时,关上的司马错、薛岳、田穰苴等人,如遭雷击!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地图上,代表麹义奇兵的黑色箭头,已经像毒刺般深深扎入了帝国北郡的心脏地带。
“猿道……果然是猿道……”田穰苴一拳砸在桌案上,木屑纷飞,虎目赤红,充满了懊悔与愤怒,“只恨我醒悟得太迟!”
薛岳更是须发皆张,愤怒地吼道:“梁子令!你这个数典忘祖的畜生!”
司马错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死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阳平关守不住了。
不是被正面攻破,而是被一把从背后阴影中刺出的毒匕,彻底截断了生机。
北郡被突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魔族可以在帝国相对平坦的北郡腹地建立稳定的前进据点!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魔族大军,将可以绕过阳平关这天堑,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直接涌向帝国的心脏——直隶郡,兵临长安京城下!甚至,他们现在坚守的阳平关,也即将变成了即将被合围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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