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柳小哥,失敬失敬。”陈骏不动声色,侧身指了指书案前那张唯一的木椅,“请坐。不知有何事需垂询小子?若是关乎帮中公务,小子人微言轻,见识浅薄,恐怕难以为小哥解惑。”
柳彦依言坐下,姿态端正,将药箱置于脚边,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膝上,显得从容不迫。他笑了笑,笑容温和,目光却似不经意地再次扫过陈骏案头那几本掩盖着秘密的册籍,语气轻松地说道:“陈文书过谦了。并非什么紧要公务,只是小可的一点私心好奇,萦绕心头数日,不得其解,今日恰有机会,便厚颜前来叨扰。” 他略作停顿,仿佛在组织语言,继续道:“前几日,小可随师兄来贵帮送药,在药库交接时,偶然听得贵帮药库的一位师兄闲谈提及,说陈文书前些时日曾去‘济世堂’采买过几味药材,且所选药材的搭配比例,颇为……嗯,颇为有些独到之处,与寻常舒筋活络的方子略有不同。小可学艺未精,然对药理一道向来痴迷,闻听此事,心痒难耐,故冒昧前来,想向陈文书讨教一番其中奥妙,还望文书不吝赐教。”
陈骏的心脏骤然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后背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去“济世堂”采购药材,本是张彪安排的、看似寻常的差事,但自己所选药材的种类和具体比例,竟然引起了其他药铺学徒的注意?还传到了对方耳中?这绝非小事!张彪的监控网络果然无孔不入,连这种细节都可能被记录并流传出去?还是说,这柳彦的出现本身,就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环节?其背后目的,细思极恐!
他脸上迅速堆起无奈而又带着几分憨厚和窘迫的笑容,连忙摆手,语气带着明显的惶恐:“哎呦!柳小哥这可真是折煞小生了!这话从何说起?小子区区一个文书,平日里只与笔墨数字打交道,于医道药理一窍不通,岂敢妄谈什么‘独到之处’?前番去‘济世堂’,实在是因旧伤未愈,加之天气酷寒,筋骨酸痛难忍,奉了上头差遣,依照‘济世堂’孙老郎中开具的方子,照单抓些活血舒筋的寻常药材回来煎水烫敷而已。所选何药,用量几许,皆是孙老先生依据小子症状亲手拟定,小子不过是跑腿办事,依样画葫芦,哪里懂得其中的道理?怕是药库的师兄传话有误,或是柳小哥您听差了,万万当不得真!”
他极力将事情淡化、普通化,将所有责任推给“济世堂”的孙老郎中和“上峰差遣”,强调自己只是被动执行者,对药材搭配“一无所知”,试图切断柳彦试探的线索。
柳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锐利光芒,快得如同错觉,脸上温和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显得更加恳切,他仿佛并不在意陈骏的推脱,顺着话头追问,语气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求:“哦?原来是‘济世堂’孙老先生的方子?那便更值得请教了!不瞒陈文书,家师常言,孙老先生医术精湛,尤擅调理筋骨旧伤,其用药思路往往别具匠心,令人叹服。小可听闻,陈文书所购药材中,除了常见的当归、黄芪、牛膝之外,似乎还见有杜仲一味,且黄芪的用量,似较寻常舒筋活络之方为重?不知当时孙老先生是如何诊察,才开出如此……嗯,如此侧重于温补肝肾、强健筋骨、兼通经络的方子?可是陈文书当时除了旧伤痹痛,尚有气血亏虚、肝肾不足之象?小可愚钝,百思不解其中精妙,还望文书解惑。”
他的话语听起来完全是一个虚心好学的年轻学徒在向前辈请教疑难,态度诚恳,言辞谦逊。但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的探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陈骏之前自行摸索的药材搭配的核心思路!杜仲的加入,旨在补肝肾、强筋骨;黄芪用量偏重,意在补气固本,扶助正气。这确实偏离了单纯“舒筋活络”的范畴,更偏向于“扶正”与“祛邪”相结合,为身体打下更好基础的理念。这柳彦,绝非普通的药铺学徒!他对药材性味归经的理解相当精深,而且,他获取的信息非常具体、准确,绝非“偶然听得”那么简单!
陈骏心中的警铃已然震耳欲聋。他彻底明白,这绝非简单的“学术探讨”或“好奇心”驱使。对方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那点自行其是、试图结合医武理论的“药材实验”来的!其背后隐藏的意图,深不可测。是张彪布下的又一重更隐蔽、更专业的试探?还是与那神秘“酒痴”、与那桩涉及“意境传承”的灭门旧案有关的势力,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点异常的举动,从而派出的前哨?
电光石火之间,陈骏强迫自己沸腾的思绪冷静下来。他脸上露出更加茫然、困惑甚至带着几分被“高深”问题难住的窘迫神情,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柳小哥……您这真是问到小生的盲区了!孙老先生当日诊断时说了些什么,小子当时身上难受,头晕脑胀,只依稀记得老先生说是什么寒气入骨,旧伤淤滞,需温通经络,兼以扶正……至于具体如何辨证,用了哪些君臣佐使的道理,小子是一窍不通,当时听得云里雾里,过后更是忘得干干净净了。只记得按方抓药,回来烫敷之后,身上确实暖和了不少,关节也松快了些。至于药材的具体分量,那是药铺伙计按方称的,小子更是懵然不知。让柳小哥见笑了,小子实在是有心无力,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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