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很乱……但比那些蠢货强多了……”
“搅混水……深得我心……”
“酒痴”的话语,如同两把钥匙,猛烈地撬动着他脑海中那些沉寂的线索碎片,开始与柳彦的点评、玄尘道长的赠书、张彪的试探、《养气心得》的法门,以及自身修炼的体会,疯狂地碰撞、印证、交织。
一连数日,陈骏都如同冬眠的野兽般,蛰伏在这狭窄的岩缝之中。他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身上的擦伤和淤青,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极致的静坐与内省之中。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机械地重复《养气心得》上的“观呼吸”与“意守丹田”,而是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被“酒痴”那几句话语点醒的视角,重新审视自身那一片“混乱”的“意”的海洋。
他回忆起“酒痴”点评他药材搭配时提到的“暗合道法自然”,回忆起柳彦传授“观呼吸”时强调的“浊水自澄,妄念自息”,回忆起《养气心得》中“意动则气随,气行则血通”的论述,再结合“酒痴”那句看似批评实则点破关键的评价,一个模糊却极具颠覆性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自己的“意乱”,或许并非完全是需要被镇压、被清除的弊端?它可能是一种未经雕琢的、充满原始活力与无限可能性的混沌状态?而那些一味追求强力控制、固守某种单一、僵化“意境”的所谓高手,反而可能落入了下乘,失去了进化的潜力?“酒痴”所欣赏的,或许正是这种“乱”中蕴含的、不羁的、未被框架束缚的生命力与可能性?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战栗般的激动,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微光。他开始尝试不再强行去“镇压”或“梳理”那纷乱如麻的意念,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又带着几分“酒痴”式的游戏心态,去“观看”它,去“感受”它内部如同溪流、又如狂风般的自然流动与变化,甚至尝试不再抗拒,而是去“引导”这种“乱”,使其成为一种动态的、充满弹性的、生生不息的“势”,而非一个僵死的、固定的“形”。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凶险万分。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要被那混乱的意海吞噬,气血随之翻腾逆冲,险些走火入魔。但每当濒临失控的边缘,他便会强行定住心神,回想起“酒痴”那看似疯癫、实则蕴含无上智慧的眼神和话语,以其为锚点,艰难地稳住即将倾覆的心神之舟,继续在这未知的领域摸索前行。
就在他全身心沉浸于这种危险而新奇的探索中时,一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山风掠过岩缝发出的呜咽声。突然,岩缝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富有某种奇特节奏的“笃、笃、笃”声,不紧不慢,仿佛有人用指甲或小石子,在悠闲地敲击着外面的岩壁。
陈骏瞬间从深沉的入静状态中被惊醒,全身肌肉绷紧,心脏骤然收缩,右手已悄然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柄,呼吸变得绵长细微,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或搜查并未到来。反而是一个熟悉到令他灵魂震颤的、带着浓浓睡意和酒意的慵懒声音,穿透岩壁,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仿佛说话者就贴在他耳边低语:
“嘿……小子,躲得倒是严实……像个受了惊的土拨鼠,钻得这么深……不过,你这‘意守’的法子,笨拙得像是拿铁锹去舀江水,守来守去,把自己守成了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有意思吗?嗝……”
陈骏浑身剧震,险些惊呼出声!是“酒痴”!他竟然如此轻易地找到了这个他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藏身之处!
不等他从这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那声音继续懒洋洋地、仿佛梦呓般说道:“意,是活的,是水,是风,是天地间游荡的灵气,不是墓碑,更不是囚笼。你非要用念头给它砌个四方院子,把它关起来,它不憋闷?不跟你闹脾气?……所谓意境,不是画地为牢,是……是啥来着?哦,是‘心之所向,气之所往,如云卷云舒,如溪流入海,自然而然,无拘无束’……嘿嘿,文绉绉的,说白了,就是别那么死板,别跟自己较劲嘛!”
这番话,言语俚俗,却字字如洪钟大吕,在陈骏脑海中轰然炸响!他一直以来修炼“意守丹田”,虽感觉心神稍有凝定,却总有一种滞涩不畅、仿佛逆水行舟的憋闷感,仿佛一直在与自身的某种本能相对抗。此刻被“酒痴”这看似随意的几句话一点,顿时如同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意境,不是束缚心灵的枷锁,而是引导生命能量的河流!是顺应内在的自然韵律与流动,而非用意志力强行禁锢!
“还有你那点可怜兮兮的气感,” “酒痴”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导引起来像老牛拉破车,吭哧瘪肚,费劲巴拉……气这东西,要随念走,念动要如流水,如微风,你这念头沉得像块秤砣,死死拽着,气能走得顺畅才怪!要轻,要柔,要像……像品酒一样,得用心咂摸,感受它在经脉里流淌的滋味,让它自己顺着该去的路子滑下去……懂不懂?唉,看样子也是不懂,朽木不可雕也……老子困了,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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